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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seph

[职业规划] 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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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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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6-11-3 15:5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真是因为人都在寻求找到同类:固然做事情的人喜欢做事情的人,找关系的人也更喜欢找关系的人,吹牛皮的人也更容易找到喜欢吹牛皮的人,灌鸡汤的人当然更习惯喜欢灌鸡汤的人;甚至是强健的人也愿意跟强健的人一起交流运动的乐趣,沉稳的人更自如融入到沉稳的人群里发挥他持久的睿智。

    李天明一直都在谈整个油气田的开发。从细分层的具体问题开始,渐渐渐渐引入更宏观的观点,而且一直延续到我们的晚餐餐桌上。

    我甚至觉得他已经不仅仅是从一个研究项目来考虑这些问题,他的视角直接跟我现在的角色融为一体,他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在帮我进行一些整体性的规划和思考。这个过程甚至谈的远比细分层和地震解释框架都更多,也更深。

    虽然有些观点我未必都能赞同他,但是也觉得非常希望听到他暂时以他能接触到的油田数据得出一些观点,都是非常有启发的想法。比起具体的各种想法来说,我更感觉到的是他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他一直在试图把数据用逻辑链条串起来,虽然还远谈不上完善,他的热忱却很多时候让我愿意给他的具体观点上增加一些数据或者质疑。

    晚餐的时候,娜娜主要维持整桌的气氛。她并不打断李天明那些长长的论述,只是在容空儿的时候赶紧鼓动其他的团队成员给我敬一口酒或是推荐一个刚刚上来的菜。间或引导着那些年轻人就某个共性关注的话题展开讨论。

    终于,有一个话题把我的注意力从李天明这里引开。

    娜娜问我在北边这个房子是好久买的?四川人的习惯来说好久就等于普通话“什么时候”,她用这样的乡土词也是因为我曾经不小心说起我曾经生活在一群四川人里很多年。

    “也才几个月。”

    “好多钱?”她忽闪着她浓密的假睫毛。

    “好像不到四百万。”

    “哦——,”她夸张的挽住我的左臂,跟她的同事说,“我要傍大款,陈总的房子有四百万!”

    李天明也被引过来,“多大面积?”

    “一百三。”

    “你自己住?”李天明问。

    “是。”

    那些年轻人都在下边热烈的说着自己租的房子房租不停的涨价。

    “考虑招个合租吗?”娜娜说,“我们这的人,男女老少,各种品种都有。”

    “我那个房子主要是有个阁楼和一个露台,所以看起来确实很宽敞。”我跟李天明说,然后转向娜娜,“幸亏劳务签出了问题,要不这个房子一买下来就基本上空着。”

    那个叫娄甜的女工程师接了一句:“差不多是我家三倍,就空着!”

    娜娜说:“对呀对呀!娄工家三口人挤在四十七平里,陈总自己却拄着楼上楼下。什么叫阶级呀,筒子们——”

    “你在哪儿买的房?”我问李天明。

    “北苑。”

    我想我就别再追问他大小或者跟价钱紧密相关的话题了,“北苑现在可是贵了,朝阳区啊。”

    “还行,不过说位置,娄甜家可是在二环上,车公庄。”

    “有单位啊?”我问。

    “我婆婆他们单位的房子,过给我们了。”娄甜很是骄傲的说。

    娜娜则跟另外倆年轻人继续谈着租金的话题,这个时候就提议说:“有房产的喝一个罢。”

    李天明笑盈盈的看着她,附和说:“还是陈总和娜娜先喝一个罢,都是挣大钱的。”

    娜娜说:“李哥笑话我,我工资可能就你十分之一。”

    李天明说:“海外项目大呀,提成高。”

    “那你怎么不说国际部转来转去就玩我们仨,把我跟彭博都累成狗了。上个月祁总申请增加销售又被老板给驳回了,——说真的,我们都要疯了。就上周,马来那个增补合同的事儿加上缅甸谈判,你看看我跑了多少趟财务和老板办公室。”

    娜娜嘴上说着,却先举酒杯跟我的杯子碰了一下,“陈总,谢谢你兜着,哈萨克没给我们再添工作量!”

    这个理由喝酒,大家果然都很轻松。

    茬完话头儿,娜娜仍然坚持我们三个应该喝一口,闹哄着李天明也说以后陈总多多指点之类的,仍然是项目里的意思,拉上娄甜也喝了一杯。娜娜没等我喝完就紧拽着我说话,我知道她听祁志坚转达过我不怎么喜欢喝酒,所以劝酒只是挑个气氛,没打算让我平着喝。

    然后就是租房族堂而皇之的大叫着喝了一杯。

    “痛快!我今年都没这么在客户面前放开过。”娜娜说的尽量自然。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他们每每都要说的,因为这种话我去年还在跟别人说个不停。

    “就是就是,”李天明说,“陈总特别平易近人。不像赵总——”

    娜娜接了话:“赵总太能喝啦,上次给我灌醉了,都吐了。”

    李天明显然是被提醒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娜娜展颜冲我甜甜一笑:“今儿不是陈总不能喝,而是陈总体谅我。”

    李天明说:“是,陈总,我敬你。”

    我拦了他一下,平碰了杯,“咱们都是做事儿的人,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我干了,你随意。”李天明真的直接又喝了一杯。

    娜娜在边上闹着加上她,“赞助一下”,然后却把我杯里的酒折去她杯里一半,平举了一口干下。

    我笑了笑,知道今天晚上再赖着喝下去就会有人告诉我赵振国来深源干了什么。但是我不能得着便宜还卖乖,而且也没必要打听这些,想来就能猜出几成,他以前怎么对我的小徒弟们我是亲眼得见。

    娜娜在张罗着每个人都斟满,显然是准备最后一杯。

    这样的饭局,在还算早的时间散了,正好。对每个人都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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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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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6-11-5 18: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

    家,就是一个喝的有点儿晕乎乎还能找到钥匙去安心睡觉的地方吗?

    独自给自己泡杯咖啡。想了想。伤胃,又倒了,只倒上开水。口渴,却喝不到嘴,只能等。

    当初如果没有选择离开国企、离开妻儿,即便是陪着领导喝到不省人事,只要被架回到家,总是有酽茶和埋怨。那种泡了很久的红茶,入口的时候只是温的,又苦又涩。妻子早已经没有了眼泪,全是责备。是的,口渴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边上递茶还能说几句狠心话。

    这个时候,如果是不讨厌的女生来个电话,哪怕只是随意的问一句我在干嘛,我可能也会偷偷掉下眼泪来,心里对她自然是满满的感激。

    喝酒伤胃,是妻子唠叨的时候说的。她说你早晚喝死,这东西把你的胃都烧坏了,吃不得辣了都,你看你。你这个人干嘛总陪着那帮领导去扑腾。他们哪儿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就是让你顶杠,他们多鬼道。你就是心实,给就喝给就喝。胃都喝坏了,得着什么了......

    喝咖啡伤胃,是Yoyo说的。少喝咖啡,多喝茶,绿茶最好,养胃。你是不是现在总胃里不舒服。肯定的。少喝。不喜欢茶的味儿可以喝温水,七十度以里,不要烫嘴那种,就是五十来度那种,小口儿小口儿喝,比白酒稍微大点儿口儿......

    最近其实很少喝酒了,倒是咖啡越喝越浓。

    小刘也劝,说少喝咖啡,她的理由又跟Yoyo说的不一样,据说喝咖啡容易缺钙。

    这个说法,我在Bing上曾经搜过——Google还得翻墙,这点儿事儿不值当——都说是因为咖啡因利尿,导致钙流失。同样因为这个理由碳酸饮料也遭了殃,甚至又引申到骨质疏松。利尿就导致钙流失,那还说一天八杯水吗?是不是喝六杯就更健康?想了几天都没想清楚这中间的扯淡逻辑。最后还是算了,我行我素。人生又有多少年?怕这个,怕那个,我还要不要活的像我自己了?

    我没听劝,但是我很感激这些女生的劝告。

    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你会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你未必就能接受他的态度,然后可能道理也就仅仅限于道理;另外一些情况可能就是你觉得他的话未必有道理,但是他的态度并不讨厌,然后你可以尝试去理解他的道理,甚至可以包容他与你想法差异巨大。

    突然想吸根烟。摸摸身上,发现刚刚好最后一包就丢在饭桌上了。大半夜的,也不可能出去,毕竟附近很少24h店。我眺望着街对面,好像只有家小粉灯还亮着。

    中国人有多敬业,看看寒夜里有多少粉灯傲然伫立在冷风中就清楚了。这些最底层、最边缘的北漂们,用一种像冬日地衣一样的极低姿态,——可称是极度顽强的姿态,——向世人彰示他们为延续生存可以做到的一切。我肯定很难想到,就在不久的几年以后,他们中间的一个甚至因为东小口派出所辅警工作失误而出来CC-A-V上露脸。真算是地衣给天安门洗地!她诬陷的人,据说还是人大毕业的、在事业单位做事的。不知道他们是否见过面。就算没有见过,要出来作证说别人的死是道义上的活该,那也是一种道义上的出卖罢。比起眼前这些敬业的同行,他们中间,也有这样的无耻者。只是在我远眺这一片灯光的时候,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可以不通过专业就拿到政府颁发的专业大奖。

    我缩了缩脖子,按捺住吸烟的冲动,准备再喝点儿热水就睡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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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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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18:5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睡觉、吃饭、撒溺都是考验人的真本事的。

    人年青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睡觉、吃饭、撒溺这些平常事才是人最需要感谢冥冥上苍的。因为很少人会年青的时候就在生存的日常构件上出毛病,但是慢慢慢慢就开始为了睡不着、吃不下、溺不尽去看大夫吃药了。

    我现在这个年纪,倒也没有吃不下、溺不尽的毛病。

    我就是睡不踏实。

    会做噩梦。

    我说的噩梦,倒不是wikipedia那种“梦魇”,就是一种你醒过来以后会记得非常清晰的梦,很多细节很多情绪似乎都没有离开你远去,包括性梦、结构复杂的猜谜、奇特体验等等。

    中学时代就开始记那些很清晰的梦,有个女生——不是后来跟我有过亲密关系的那位——在高中时代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就偶尔会梦见跟她亲嘴儿。那嘴唇儿软软的,让我的心都长毛了一样慌乱。然后,当然就在一阵狂躁的喷射后惊醒。我当时就回想每个细节,怎么揽住她的肩膀,怎么扶住她的脸——对了,那脸上细细的绒毛感觉是现实生活中根本不明显,但是在梦里就会被传递到手指尖儿上来,那感觉异常真实,撩拨的我不知道怎么贴紧她才好,——怎么看着她闭上眼睛,怎么心里有个小人儿一样在那叫:吻她,吻她!那个时候,“吻”这个词我甚至一看到就会脸红,更不肯说出来,只有偷偷翻看某些涉及言情描写的当代小说才能看到。

    我说在现实生活中不明显,也不是撒谎。我吻过她,那也是我们两个陌路人唯一的一次身体接触。她的嘴唇不如梦中那么香那么软,她的身躯也比梦中瘦小而且僵直。

    她并没有意识到我会吻她。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没有可能了以后冲动之下强吻了她。

    一个寂静的冬日,我们走在旷野之中。雪刚刚停,夕阳还有一半若隐若现的躲在云层中。那远处的雪都被太阳映红了,就像着了火一样一直延到天边。我们都喝了很多酒,走起来身子都在不规律的晃动。她说起她喜欢的男生来,脸上极尽“不可能”的哀伤。我听着她含糊的说着自己如何不配跟人家走到一起,仿佛就像是我在重复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想亲亲我吗?”她停下来,突然回过身来,“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孩儿。”

    我摇摇头,心里沮丧到了极点,感觉寒冷直接透过鞋底传上来,连呼出去的空气都有些冰碴儿一样的锋利。

    她轻蔑的表情就像漫画里一样鲜明,“还说喜欢我?”

    我拘谨的走在她身侧。

    她仍然用一种口齿不清的声音说,“我希望的男人已经不要我了,撕碎了我、吃了我,然后就把我晾在这冬日里了,没把我的心还给我。”

    她没有哭。我的眼泪却止不住了。她这算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吗?好像也不是,她仍在其中无怨无悔。而我呢?就像她说的,我连亲她的勇气都没有,就更不用说撕开她的胸衣短裤把自己强行融入她的身体,我真的不会像那个男人那样让她痛着记住我。我?连一个陪着她走一程的人都算不上。

    “把我还给我——!”她冲着太阳喊着,一遍又一遍,声音都嘶哑了。

    我冲上去用一种我不曾想象的方式跟她接吻了,我们像在厮打一样互相攻击着对方的身体,也像动物一样互相攻击着对方的脸颊、嘴唇和舌头。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倒在了雪地里,她的脸都被我咬出了带血的牙印,我舔着她的脸,抚摸着,毫无热气也毫无生气。她突然身体侧向一侧,翻身压到我的身上。她伸长着舌头,舌头上散着热气,扑过来,压住我的嘴。我看到她满眼的眼泪扑簌簌的直接砸在我脸上、眼睛上。耳边都是她混乱的哼唧。

    我硬不起来。雪地的雪在我身下融化了,拓进我的棉衣,冷得我恨不得马上逃跑。

    两个互相不会爱上的过客吗?

    我推开她,胡乱摸了一把自己脸上说不清是谁的鼻涕眼泪。

    她怔了一下。胡乱裹着自己前胸的衣物,可能我当时厮打的时候也对她其它部位有伤害,甚至可能刚刚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把手伸向了梦中经常去抚摸的地方。

    我站起来,然后把她从雪地上拉起来,帮她仔细拍了拍身上的雪和泥浆。

    她的上嘴唇被我咬肿了,脸上也都是泥印和血印。望着她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舌头也在热辣辣的淌着鲜血,嘴里好像也进了很多泥。

    我靠近她,怜惜的看着我干的好事。我吮着自己伤她的伤口,小心帮她揩去眼泪。

    她舔着我的手,突然呜咽着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背——

    我抚着手背上的伤疤,伤疤部分到现在还会因为抚摸而痉挛一样跳一下跳一下。想起来这一口咬得真是又脏又重。让我的伤口后来化脓,整个手都肿得像个小馒头,皮都被里边的脓和瘀血撑得没有了皮肤纹理,亮亮的快要破了一样。最后不得不到医务室去处理了三次才好。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跟妻子提到她的时候,举给她看。妻子白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刚刚跟妻子结婚的时候,她时不时抚着我的伤疤出神:“多狠心的女人,咬真重啊。”

    胡乱想着想着,好像突然意识到没有睡着,翻个身,听着海浪和海鸥的声音,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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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6-11-7 01: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7-12-22 10:11 编辑

    翻个身,更想起来一些。

    自从跟她断了这个意思,我好久没想过女人,更不想结婚。除了手背,舌头也养了差不多一个月才算全好了。

    听说她的上唇也留了个疤,她跟人说是那天出门摔的。脸上那一口咬破皮了,就在颧骨上沿,之所以会咬破,就是因为这个地方的肉最薄。她妈妈要气疯了,好好的姑娘喝酒撒疯摔破了相。我猜她没有给她妈妈看到她乳房上的伤,否则她弟弟肯定饶不了我。

    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孩子,肚子挺的很高。我没有去打扰她,远远看着她脸上一道痕迹,笑起来的时候会在那个地方出一个奇怪的笑纹,甚至显得略有狰狞。

    后来仔细问了熟悉她情况的同学,说是嫁了个初中老师,人比她还瘦小些,很和善,对她也是好的出奇。“就是年纪大一些。”同学说的很含混,但我们这儿的人都明白他点给我的意思。后来就听说她生了个儿子,夫家越发待她好得多。她也胖得厉害,听说脸都胖圆了,肚子总像是怀着一个。我安慰自己:她可能真的不像小时候那么在意长相和体态了,有人疼了。

    再后来听说她老公在学校里勾搭上了那个离婚的,他们学校里出了名的“破鞋”。她去跟破鞋大打了一仗,差点把她老公的公职打没了。我同学也是叹息不已,连说她老公那么老实的人应该不会。

    那个破鞋是认账的,后来她老公也没有办法坚持。那个破鞋就调走了,她老公只是再不让教书,就打些零活儿。

    我同学说,那个破鞋跟很多领导睡过,领导不想她折腾,所以调走之后又在别的学校继续任教。“其实除了生活作风,这娘们儿当老师当的很不错。”

    问题是,她老公跟破鞋还藕断丝连,那个破鞋好像就吃准了他。后来听说她瘦了,也黑了。这个破鞋跟她耗了近十年,两个女人都没了精力。她老公不知道是喜欢那外室的什么,反正一直不肯放手让她走。就僵着。

    后来破鞋终于要再嫁了,她老公又闹到破鞋的学校去,那婚也没结成。闹的两下里都差点自杀。“也不知道那个破鞋有什么好,反正这些个人都够闹腾的。”同学说。

    “闲的呗。”我当是笑话一样听着。

    同学白我一眼,他每次见我都聊她的事情,也不管我想不想听。

    我同学说“那个破鞋”的时候是说了准确的名字的,只是我没有写在这儿。因为我心里隐隐觉得那个破鞋也不是哪儿好,而是可能真的真心对着她老公。她老公肯定也是品出来了。

    那个破鞋,是我们当年的下两届学妹。我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成年以后是没再见过,印象中不是美女。

    “不是,”同学说,“胸特别小,倒是挺瘦挺高的,得比男的高一头差不多,”他比量着大概到自己眉毛附近,“女生里算是大高个儿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她老公有这么回事儿,同学也是辗转听说的,听说是学妹对一些人放了风。

    “真够狗血的。”我说,“这是中国编剧想出来的烂事儿都凑到你眼皮子底下了吗?”

    后来我才知道,还有更烂的。

    再后来我就打断同学的介绍,不听了,不知道她跟老公是离婚了还是修复了,更不知道学妹后来怎样了。

    反正不想她了,自然也就不必听她的消息。再就没有什么消息,就这样悬着,直到现在。甚至他们中间谁死了我也不会知道,因为最近很少很少回老家了。

    我真的不再想她了,我从未再梦见过她,她都过去了,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已经不存在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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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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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7 02:2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都过去了。

    她是一口血肉,同学是一个巴掌,老婆是一纸协议。

    我不能否认,跟老婆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一个空心的人,跟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一个没心的人。我除了背叛爱人、辜负情人,还做过什么?

    还做过什么?你让我想想。

    我其实曾经很努力的想做一个好丈夫,挣钱、养家、照顾孩子。但是我没有实现,我不小心出差的时候跟同学闲聊聊进了被窝。

    跟同学,只是遭遇。最开始也都是说话,真的没有想过会越说越多,会肆无忌惮的说起很多原来不曾跟妻子说起的话。她毫不苦命。只是按部就班的回了油田、嫁了同届、生了孩子、晋了职称。按她说,就是“顺风顺水,准时准点”的人生。

    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生,家里都安顿妥帖了,还想怎么样呢?

    我也没想过,她也没想过。本来就是人生轨迹注定像“她”那样从我什么擦肩而过的。我一个项目被甲方要求滞留在当地,同学是我甲方同一个局另一个厂的。她丈夫很让人羡慕,是中石油的海外外派员工,每年能挣回来一个房子。

    周末我也是没事儿,就约她一起吃饭,带着她五岁孩子去玩游戏、看电影。孩子跟我两天就亲热的拉着我陪他一直到他睡下。她很歉然陪我回了客厅没直接送我出门,倒了杯奶咖啡给我:“我多放些奶,不烫了。”

    我点点头:“孩子小,需要个男性角色作榜样,我特别理解,我跟毛毛一起玩的时候经常就会觉得孩子是我自己儿子一样。”

    “我家也来过几个亲戚朋友什么的,我说真的,你是跟我儿子玩的最长时间也最融洽的。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看今天,他一直拉着你不松手,我这个当妈的有点儿自私,......”

    我看出她眼神里有些神伤,安慰道:“哪个爸爸还不是一样,我再想孩子,也得在北京打拼,——”

    她笑了笑:“可你要是回家,肯定会陪着孩子疯一阵子。我们家这位,”她叹了口气,“看见孩子的作业就生气,没轻没重的训孩子,每次都把儿子训的躲着他。”

    “也是人之常情,他常年在外,总是希望儿子出息些,望子成龙嘛。”我呷口咖啡,笑了,“都是这样的,你也希望孩子出色呀。”

    她嗯了一声,“跟你说说,我这心里真是格外好受些,这些年我在外面跟人显摆越多这心里越觉得堵得慌。”

    “没事儿,以后尽管跟我说,我这个活儿没个三四个月下不来,正愁没有人陪我吃饭呢。”

    “你们这些私企里打工的人,都很厉害罢,技术、外语啥的?”她这两天跟我叨咕的都是家里的事情,但是很少问及我的职业方面。

    “我外语你还不知道,”我笑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技术嘛我是挺较真儿的,能力搁一边,我真的觉得这是一份值得投入的事业。倒不是技术好或者自己多努力,真的就是因为自己把每个项目都当成是自己最想干出点儿样子的一件事儿,想做出自己不至于过后觉得很惭愧的东西出来,”我突然笑了一下,“——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愿意听,”我搓了搓手,抵在鼻翼顶端眉心附近往下抹着,“天也不早了,你明天还得早起送毛毛去幼儿园呢。”

    她一笑,拿了个小餐盒递给我,“我自己做的小咸菜儿,早上可以就着粥吃。”

    送我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问:“明天晚上还来家吃饭罢?要不毛毛——”

    “哦,”我点点头,“要是甲方没有特别让加班的事情我就直接过来,明天下午给你消息罢。”

    “谢谢你。”她说。

    我随口调笑,“再接下来就是‘你是个好人’了罢。”然后正色道,“我也喜欢跟毛毛一起吃饭讲故事,这两天心里出奇的安静。”

    她使劲儿点着头,说:“拜拜。”就合上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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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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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6-11-7 03:44: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7-12-22 10:24 编辑

    头一次抱她,我还记得,是因为孩子发烧了。
    三十九度五,她跟我都急得不行不行的。我半夜三更就打车赶到她家,把小脸儿通红的孩子抱下楼,带着小车玩具和毯子就奔县医院。

    挂急诊。大夫简单检查以后就批评:“你们怎么做父母的,孩子这是肺炎!”

    她连哭都憋着,只是看着我跑来跑去忙着给孩子交钱买药办住院手续,只是坐在毛毛的病床边,哼着他喜欢的歌谣。

    吊水,他们那儿都这么说,是最快的,孩子的烧一会儿就退了,精神起来,我跟妈妈坐正边上讲了好几个故事他才困了。一摸,原来是又烧了。赶紧忙活着物理降温,又是擦又是扇,孩子小脸儿微红渐消,喘息也平稳下来。她望着我,突然眼泪就滚了下来。我也慌了神,扶着她肩膀安慰她:“没事儿的,小孩儿都是这样,毛毛是小时候有过肺炎的底子,不容易养好。这药也好连着打,肯定也是不好。再等一个小时,等够了六小时我再去找大夫。”她木在那儿,靠近我,我只好顺势搂着她,让她痛快点儿哭出来,一边还紧忙活。生怕孩子再烧起来。

    那几天真是把我折腾的够呛,也只是抱孩子的时候不介意偶尔靠在她身上些。

    出院之后,她按答应毛毛的叫上我去了一次省城,那里有毛毛喜欢的游乐场,游乐场有好玩的碰碰车。毛毛跟我一个车,妈妈一个车,场子里没别人,我们玩了三次毛毛都不肯换别的样子。她带了户口簿订了两个紧挨着的房间,我也按着以前的习惯哄着毛毛睡觉,给他念他喜欢的漫画小故事。

    她忙着给我准备水果,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是不是都没吸烟?”我没理她,一边继续念故事一边摆着手,暗示毛毛快睡着啦。她走过来,双手搭着我肩上,轻轻晃了晃我,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低的说:“真谢谢你了!”

    我还记得她在我耳边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因为还在继续念着故事,只是那热气让我心里不免有些软弱起来。

    孩子睡下后我们没有调亮室内灯光,就隔着放水果的圆茶几两边的沙发上半侧着坐下,她很随意的翘着二郎腿,没穿长袜子也没穿鞋。我注意到她的脚趾甲上都涂了指甲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在我对面也看不清我表情,只是在说她跟老公刚刚认识的时候的一些琐事,有些事情非常隐私,她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很随意的嚼着苹果说过去。这些天,随着毛毛睡觉以后我们聊天的时间不断增加,她已经跟我说了太多私密性的话题,而我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说她不漂亮,只是因为择偶标准低才很快结了婚。她在大学的时候曾经交往过一个高中同学,毕业前分手了。她不想再考虑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觉得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跟高中同学曾经发生过两次关系,所以结婚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只是老公不是自己特别喜欢的类型,做的时候就会有些疼。

    “很干。”她说,“除了疼都没有啥别的感觉。你知道我那阵子真的快疯掉了,不知道婚姻还能不能持续下去,他一进来我就疼的使劲呼吸才能挺住不叫出来。”

    “为啥不告诉他?”我问,“你们不讨论感受吗?”

    “从来不讨论,”她平静的说,就好像这些事已经完全是别人的事情,“那时候我每天晚上看见他去准备洗澡都会害怕,特别特别希望赶紧怀孕,怀上了孩子就能躲过去。我跟很多人说希望有个孩子,这种事情也挺好说给那些闺蜜大姐们的。她们就帮我找各种方子说是容易怀男孩儿。还真是幸运,我就怀上个男孩儿。”

    “怀上的时候就知道性别吗?我记得不让医生说的呀。”

    “给了钱托了关系的,”她笑了,“那个时候我天天验尿看有没有两道杠,终于是结婚三个月的时候见到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在一起七个多月了。特别高兴,我们还提前给同事发了一轮糖。”

    她一直没有提我这么帮她这个事情,就这样静静的说着她自己的事儿。天已经很晚了,她突然起身拖着我,然后将我推向门口:“太晚啦,睡啦,输啦。”

    差不多有一个月我们都会这样聊很晚,越聊越晚。她会在QQ上给我发留言的方式说很多她家族和她老公家族的事情,而晚上更多聊的都是她的私事。

    我想起一个细节,其实我是因为那个细节才注意到我跟她的话题已经越界很远了。那个时候她总是要拽我走,说她要睡了,然后半揽着我半推着我的送我出门。我们聊得越来越晚,她推我的时候也越来越用力。直到有一天,她从沙发起身的时候我反身去抱她,她没有挣扎就滑倒在沙发上。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意外,却装作慌乱中碰到了彼此的嘴唇。

    不,没有想象的那种,并没有做什么更多的事情。第一次我们只互相轻轻的吻了一下,而且都在庆幸我们很纯洁。第二天我们又开始聊起来的时候她甚至提起我们之间这种纯净的感觉,她说吻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她是真的想吻我了。

    我们俩都在说我们没有特别的想法,然后我就走过去吻她。第二次吻她,仍然是很轻柔的擦过她唇际。我们聊着,坐得更紧一些,但平行坐着,都在说:我们没有越过什么界限,我们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然后我们的吻会在聊天中突然回头间增加。

    然后我们增加了吻的时间长度。

    然后我们有了一些舌尖的碰触,我们都笑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出轨。

    出轨甚至成了我们讨论的话题之一,每次都多碰触一点儿,然后每次都强调没有什么。

    聊个通宵的时候也偶尔会出现,为了避免毛毛发现的尴尬我必须藏在她的卧室中等着她把孩子送走再找时间离开。而有时候,就会在她床上睡沉了,到她中午回来做饭才看到我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去刷牙冲澡。

    当然,我只能用她的牙刷。

    她也需要午睡,匆匆吃点儿东西我就去办公室忙活我的事儿,她就在家里睡到大约三点。

    有时候,她睡前会要个吻,很深。我会突然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有些事好像就是如同回忆一样慢,慢慢的就过了一个夜晚,慢慢的就没有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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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9 03: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

    王旭东不喜欢李天明。

    对于他的印象,他是听他以前国企时代的同事说的,这同事当过李博士的在私企的上级。

    王旭东说,李天明是一个典型的势利小人。他总是很清楚的算计好他要讨好的人,也总是很准确的给他们展示出他们欣赏的那一层面。他做事情的能力肯定不必怀疑,但是他做事的出发点常常让真正做技术的人感到害怕。

    王旭东说,技术人员的底线就是不能用专业单纯去附和自己的上司、主管、客户,要坚持专业上该表达的东西。

    我认同王旭东这个观点。也跟他说李博士现在给我的观点都是比较有专业见解的,虽然有时候跟我意见相左,但是目前我看到他也不会轻易就放弃他的想法。

    王旭东摇摇头,他仍然不相信自己以前那么要好的同事会无端中伤自己的下属,“他跟我说李博士的问题对我和他都没有什么好处。”

    “他们会有利益纷争吗?比方说李博士在跟他争夺什么职位?”我提醒他。

    “怎么可能。”王旭东笑了,“我同事是作销售的,而且在他们公司级别很高。”

    “那还能让李博士这样的人起来?”我有些奇怪。

    “几年前他辞职单干去了,而且李博士虽然思路有问题,但是讨客户喜欢。我同事做销售的,他用这种人很顺手,但是不一定多喜欢这种人。”王旭东说。

    “哦。”这样的信息,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只因为王旭东跟李博士也没有利益纠葛,他的评价才特别容易发挥作用。这或许也就是所谓的第三方最初产生意义的所在罢。

    我喜欢与李天明合作,同时也喜欢跟王旭东学习公司的情况分析。
    甚至,我也喜欢王旭东对李天明的分析。这是王旭东跟我比较起来特别突出的优点,他总是可以把矛盾的事情摆在一起说。

    我不成,我喜欢逻辑性比较强的,不容易容忍那些看起来都合理却互相抵牾的事情。

    “别那么较真儿,”王旭东每次都会劝我,“你看你较真儿也不会让你觉得不合理的事情消失。人和世界都比咱们能理解的要复杂的多得多。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本事去梳理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所以我只是尽量去把我知道的情况都跟你说说,然后听听你的判断。你这人很偏激,但是思路却比那些按常理出牌的人更能叨在肉上。换一般人,他们都不喜欢你这样去用一个生死、福祸的极端去推敲事情。但是对我来说一切都是一样的,我可以听,也可以接受,——这一点你真不如我,你太狭隘,太不包容,——所以呢,我也跟咱们公司各种领导,各个方向来的派系都能合作。”

    这是性格了,学不来的。

    “没错,我生性就是那种温吞水。慢慢的做事儿,慢慢整理思路和办法。学习也不是最好最差的,工作也不是最积极最疲沓的。我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但是这就是猪望前拱、鸡望后刨,各有各的活法。你觉得公司都是精英就好吗?都是孙悟空,那每天都得捉对厮杀,是不是?都跟赵振国那个拔尖儿的劲儿,那能行吗?咱们公司就他跟钟总俩这样的,你看看都搅和成啥样子。要是再多两三个,公司根本不用上班了,每天等着看骂街都看不过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符合统计学规律的,不管哪个公司,都是中庸者居多,激进者少数。

    “就是啊就是啊,你呀,看书挺多,就是想事情不能再从更大的角度来看。观察够锋利,但视角太狭隘。这就是你的紧箍咒。”

    我当时没言声。

    “我自己也一样,我这种人根本不用想往上走。老板也不待见我这种人。资质且搁一边,就是不愿意揽事儿这一点,就不成。”

    我记得他很坦然的说出来,就像他不客气说我的那些问题一样。

    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还都没那么熟悉李天明。现在想想,至少不能说王旭东是很客观的这给我说明他的看法,但是对我来说,教益足够我感谢他一辈子了。就像俞总当初给我说过很多组建团队、落实制度的话,她可能只是随意发挥,但是对我来说就是难得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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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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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3 16:4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7-12-22 10:12 编辑

    十六


    在底层,我们永远是处于意外事件的各种搅扰之中。很多突发情况其实可能早有来由,但是身处信息最不透明的层级,就只能被迫选择事后才能总结。

    我也一样。

    就在忙于深源项目的跟踪和微生物找油技术的调研的时候,公司做了一个全新的决定,以人力资源名义发出:勘探开发部经理张向前同志调任公司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王旭东同志为副院长。原勘探开发部人员除张援朝、魏芳辰、李铭外悉数转到研究院。

    我的名字就突然又回到了勘探开发部,然后一起作为调整岗位人员入职新组建的“研究院”。

    通知发给全公司之前没有人跟我提及此事,通知下达以后也没有人跟我说明原委。

    张院长的确是找我谈了话,内容与人事调动无关。他希望,我能利用原来在技术服务商工作过的优势,来帮他担起“研究院的技术引进和专业技能培养”这个重任。张院长明确说,现在公司调整了战略,希望以后研究工作都尽量以自己研究院为主体,尽量减少“外委”。所谓“外委”,即是像深源现在正在干的这种项目。他说深源的项目管理也已经由公司确定交研究院来组织管理,他会安排别人相应的人员来负责。他对我的态度仍然非常平和而且自然,就好像我一直都身处他的勘探开发部那样布置了工作。他说,他非常注重技术引进和专业软件在研究工作中的使用,所以最为希望的就是能尽快组织一个能覆盖大多数技术研究相关专业的软件调研和测试,然后尽快给研究院的技术骨干配备软件并完成培训。

    他说,“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不用经王院长,所有的过程都直接报给我。”

    我点点头。

    张院长想了想,说,“还有个事儿差点儿给忘了,下周一咱们院会来一批新同事,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叫严平的,是公司给研究院招的总地质师,你以后是他的手下。严总在油田开发这行里已经三十多年了,也曾经在国内著名油服公司任技术专家和部门经理,你要多跟他交流专业方面的事情。”

    我点点头,问:“深源这边用不用我先跟他们说一下人事变动?”

    他说:“现在负责人还没定下来,你先不要说,他们要你讨论技术问题你都可以参与,先作好记录,不急给他们更多意见。”他停了一下,“你给技术委员会提交的关于微生物找油那个调研报告,我也看过。到此为止,就跟他们说你暂时调回国内工作了,这个事情让他们找原来的联系人。”

    “好。”我起身准备走。

    “陈墨啊,”张院长说,“眼界要尽快拓宽。担子越多越重,要越能知道轻重缓急。”

    “嗯。”我点点头。

    对于突然的工作安排,还真有点儿茫然无措。

    专业软件调研倒是轻车熟路的事情,本身也不会很重工作量。我对软件在各专业领域的排行和应用情况原来也大致有概念,研究院各方向专业人员逐渐配齐以后再汇总他们的测评意见应该也是顺理成章。况且,还有Yoyo这样的资源,她认识的相关公司销售人员肯定不少,想了解情况或者让厂商来作宣传都不用费很多事情。

    之所以要动用私人关系而不能太过张扬,只是因为我现在无从确定张院长是否已经拿到尚方宝剑可以购买软件了。就我此前在各软件厂商或者代理商的经验来说,私营公司购买专业软件真是非常稀少。这非常稀少中的大多数也不过就是为了用以遮人耳目,避免法律纠纷。

    还有一层,对我个人来说,就是不可避免要跟行业巨头GCS接触。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真的很公平来对待他们。软件和技术我其实肯定还是最容易认可的,但是这段时间我也思考了很多他们的技术短板。尤其是跟更多领域的同行交流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多情况是,技术优势如果让操作过于繁琐也会导致产品在实际推广中遇到阻碍。GCS这样的行业巨无霸,恰恰是灵活性比竞争对手差很多。

    当然,我是不考虑哪个主管领导的个人喜好的。如果那样操作,我推进此事的效率势必无法满足张院长希望尽快完成调研的基本要求。商务部分暂时我还是尽量不去介入更深比较好。

    最后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我该跟盛总联系一下吗?他从道理上来说应该知道我的工作调整,但是他没有吭气,也没有给我任何暗示。

    这,还真是有够“私”、够“撕”、够“肆”的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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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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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16 04: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当时像我一样一头雾水的人很多,照今天流行词儿说;吃瓜群众。

    只不过,连个瓜也没得分,只有谣言在耳、迷茫于心。

    Matt突然急召盛、李两位回国述职。然后,就在没有提前在哈国安排接续人员的情况下突然让HR发红头邮件,称“SBM公司总裁暂由石油公司总经理谷志峰代行职权。”

    而且发此邮件,已经是我听说了更多风言风语以后大约一个礼拜的时候。那时候,对于Matt来说,不仅仅是需要给集团公司解释突发情况的真实原因,就连石油公司和四百亩项目也都想知道是怎么引起这样一场突发事件。

    小道消息之一:这其实是盛广才的抽身之计。

    据说,盛广才当初是四百亩项目的主力举荐人。也是因为出身石油工程的他力主油田能够让孙老板直接获利,才在Matt的帮助下走进孙老板的视野。

    孙老板不傻,当然知道投资能源行业意味着高风险、高投入,他于是把Matt跟盛广才捆成一个收购团队直接负责项目运行。四百亩运行两年以来,孙老板担保情况下从银行多次融资数亿美元来支持项目的基本运行,到今天也没有实现收支平衡。再加上集团上下原来就对谷、盛二人有意见的人从中挑唆、鼓噪,谷、盛二人其实在孙老板跟前的情形实在已经危如累卵。

    盛总比Matt更清楚四百亩是个什么蛋,他当初就没有指望过用这个化石孵个鸟出来。只是,他一直要让上下都以为只有投入才见大鸟,然后他在得些过路财。Matt想动他恐怕非止一日,只是碍于“唇亡齿寒”,还不能这么快就把责任简单推到他一人头上。他做了这些年的外派总裁,自然只能是尽量让财务报表不至于让同样外行的Matt一眼找到破绽,但是也是心力交瘁、不堪重负。

    跟Matt找机会发生面对面的冲突,然后愤然离开。这也许是他这个阶层最不容易操作的。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很多可选项在手,这样拖下去,不等到今年年底,集团公司也许就会介入进来把他跟Matt一锅烩。如果Matt以身在北京未得全面掌控为由,漏出他在财务上的若干低级手脚。他可能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孙老板的震怒,甚至还可能有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小道消息之二:这其实是谷志峰的抽身之计。

    谷志峰当初跟盛广才一起考察四百亩项目就存了很大的私心。他利用跟哈方股东谈判的机会接近当时的四百亩总经理,然后跟着哄抬物价。盛广才接收项目的时候,Matt甚至利用四百亩原总经理在项目的影响力和自己在中国的位置逼迫盛广才给自己虚拟的供货商合同,继续两头吃饷。

    盛广才也是看到这一程才破釜沉舟打起自己的私心小算盘。像Matt这么鲸吞老板和四百亩资产,他知道下场肯定好不了,所以他选择引进新的服务商,发发过路财。

    Matt拿到盛广才的数据问题以后赶紧放大影响,将项目运行的问题更多直接推给盛广才,以收黄雀之食。

    若说真的运行四百亩,Matt自知比不过浸淫二十年石油行业的盛广才,他让盛广才仓促出逃也是要给四百亩的败亡找更多客观理由。

    小道消息之三:这其实是钟红敏上位前兆。

    钟地与石油公司几位主管不睦,也是大家都显见。他的集团高层推荐背景似乎也从未向同事有所遮掩。四百亩运行,他也不止一次提出不同意见,包括越过盛广才而直接问责Matt本人。

    钟地自从来公司,一直只能以一个技术主管的身份行使职权,又常常被Matt安插的赵振国掣肘。

    现在四百亩地震,钟地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直接调任四百亩总裁,另一个就是升任石油公司副总经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挟制Matt的经济命脉,甚至有机会再利用这个跳板继续回总部能源板块换一个高级副总裁之类的。

    其它传到我耳朵里的边缘消息更多。

    诸如盛总与谷总本就相识,最初就是做扣儿要拿孙老板一笔咨询费。孙老板倒扣他们,他们才被迫挖了公司和四百亩的墙角来补自己当初筹措资金的烂账。

    诸如谷总跟四百亩前总裁的关系并不像我们这些老百姓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位六十几岁的前哈国石油部储量管理委员会负责人其实是谷、盛二人的真正幕后操纵者,也是目前四百亩这个圈套的最初设计者之一。

    诸如Arne跟哈方股东之间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合作,他从西方来独联体国家以后也曾跟很多石油高官合作,把原来国家未细致评估的区块劝哈方股东低价盘入,另行组建虚拟的海外咨询公司来进行资产评估。然后再从俄罗斯找相关的有资质的机构进行二次包装,包装后的成果再转给D&M、RS、GCA等知名石油资产评估公司进行评估。这样的项目,Arne、Harpes、前总裁之间合作过不止一次,四百亩甚至都算不上其中比较大的一个。

    类似的故事有些甚至完全互相矛盾,更甚者有几个互相对立的最大获利人在同一个故事中存在着,而且每个故事都随着时间的拉长增加着细节和未知来源的数据。

    越没有来自官方的信息,这样的故事就越在官方权限不及的所在喧嚣。而官方的这次澄清,似乎只是加剧了这些故事的扩大传播。如果Matt不是哪个故事中的主角儿,那他就是真的不会危机公关。

    而且这些互相矛盾的故事当然也是各有各的来源,有些来源自然也并非如吃瓜者那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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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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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0 06: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6-11-20 06:12 编辑

    Matt让HR发了通知以后就去了阿特劳,似乎真的准备去主持四百亩的大局了。
    结果盛广才还没提出异议的时候,李惠永先通过四百亩的邮箱发了一封回信。写的非常激动,有些辞不达意了都。我看到第三遍也才感觉只是知道了他参与到谷、盛二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很深。很多话里似乎有事儿,但都是提了个头儿就过,可能并不打算马上都给大家说那么直白。

    对于石油公司发信终止盛和自己的工作,他提出几点相对明确的姿态:一、他是SBM在哈国正式聘用的员工,在没有得到SBM书面通知之前,他不能认为他与SBM之间的合同无效;二、他曾经是隶属于集团公司的员工,石油公司总经理无权开除他;三、他将在石油公司办公室设立临时办公场所,以便于跟石油公司、集团、SBM以及服务商们及时沟通。其中第三点主要是针对现在公司不给他购买返回哈国的机票。他同时申明:他会寻找沟通途径解决问题,如果公司一意孤行,他不排除法律途径解决。

    我此前没看到Weiyung这么失态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这是非常突然的“开除”,瞬间失业不说,也让他面子上实在无法过去。

    盛总出乎我意料的沉默着,没有解释也没做任何评论。他只是发邮件给哈国副总Marat及四百亩全员:因石油公司最近有些变动,Brett、Weiyung、Zach暂时无法回到四百亩办公室开展工作,因此特授命Marat暂时代替Brett、Weiyung和Zach职责完成工作。他仍然能从公司和团队角度,希望保持四百亩公司的平稳运行这一点,让我印象极其深刻。虽然我此前在GCS的角色也跟他有着某种程度的类似,但我还没有他这么好的涵养可以平静的安排工作交接。我承认他没有提及Matt赴哈接手是有很明显的抵触。但是除了这一点,他真的是做到了一种波澜不惊的效果。我相信盛总不可能波澜不惊。他那么急躁的脾气,可能一看到苗头就在嘴上不停跟Matt的所有女性长辈发生过至为亲密的接触。那才是他的最正常的样子,他肯定也一直在那样做。但是,他同时却可以以一种卓然不群的姿态来压制那些单纯的情绪发泄,面对这种极端的劣势表现出超乎他性格的职业经理人境界。

    难能可贵。

    我只是不理解:他这么优秀,却在他顺风顺水的时候没有进一步给四百亩营造一个更为稳健运行的平台,最低可以以制度来避免更多救火队行为。他好像对于制度建设什么都没有做,很高兴的在继续维持着中、哈两国这种共有的以人的智力来替代制度规范的管理。从这一点来说,他离开四百亩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儿。他的个人能力让他把四百亩变成了一个某种程度上的个人试验场。他离开,人们才能反思他用个人专业能力给大家在制度运行上造成过哪些直接破坏。

    但是,他其实是可以,——他有能力、有意识,——让公司更加制度化,但是他选择了利用自己的影响摧毁它脆弱至极的制度体系来确保自己的掌控。

    罪无可赦。

    看到那封英文邮件,我的脑海里几乎是同时跳过了这两个成语,而且是当时最贴合我对盛总印象的两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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