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并不客观。
我知道自己绝对的不客观。
我知道自己不客观这件事本身似乎又应该说是非常客观的。
尤其是在我被流放到一个基本上没有雌性的生产现场的时候,回忆跟Samal的每一次都会成为睡前故事一样——必须有足够的前戏,必须严格按照故事的次序,必须有清晰到透亮的细节,然后蔓延出各种细节里面的各种沉浸其中的感受:不断挺进、不断探索、不断占有。我就在这样的重复中不断的修订着记忆中并不那么像一个童话的细节,逐步逐步打造出一种最适合自己的套路。这并不比《杨家将》更高明,自然也不会比《欢喜冤家》更可亲。
可是爱情如果真的是爱情的时候,总是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基于对方的表现,恰恰是更主要基于自己对自己的催眠。不是吗?
当我试图跟Yoyo走的更近一些的时候,总是很理性的看到她比我更加理性。我相信自己也一样不止一次想要简化这些富于节奏感的互相试探而强行突破。是的,我确信自己曾经这样想过很多次。Yoyo拒绝却随意让我睡在她身边,甚至能够在一早上看到我升旗的窘境,她没准儿也只是没有那种勇气先放下自己作为老板、作为成功者的存在,只是把自己还原为一个十三四岁的那个强烈希望填满什么、那个强烈希望抛弃什么的青春。也许她只是希望在她出浴的一刹那能够刺激的让我忘记各种逻辑,但是她从脖子以下另一种黯淡无光肤色、像小男孩儿一般发育极致的胸部和过于明显的胸肋骨都在提醒我“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你想要我这样的大胸,还是她那样的稚乳?”女同学会更直接在床上问我。稚乳一词本作婴孩解,她在这里却只是把稚和乳各依本意另造了一层意思出来,让人瞬间觉得有些喷饭之慨。
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把这种问题在我们马上都要睡去的时候提出来,不敢贸然作答,含含浑浑嗯了一声。
她骑在我的上腹俯下身来把胸脯来压住了我:“吃罢,回家就吃不到这么大的奶了。”她的调侃里总是有着对于妻子的恶毒,就像她脱光了自己在我面前做了一个三角倒立,说是让我看看她多健壮,然后还是要矜着鼻子仿佛顺口多一句:“毛多了肉少了会不会让人觉得有些些脏的感觉,那种早被别人沾污的感觉?”
这就是她,无论多么无聊的事情她也要比一比。就像耻毛粗细浓密本应是遗传的影响,也永远不为大众所知,远不能让自己声名远播或者成绩斐然。她却尤有所图,立意也不过就是希望听众把她当成一个先天优势的品种罢了。这就是她,若是不与人有所争竞也就不成其为人了。这也是我总是觉得她为人中至为低下所在。但是可能也是类似的原因,她也看到了我对于情人的感情投入中总是有所犹疑,文质彬彬的表象之下可能隐含着一种理性的冷酷。
当然,她并不真的理解我这种悲观主义者的内心的凄苦:就比如对她的情感,我有着几层的思考。
一个就是我对她投入最好的就是跟她实现现实中的结合,我是说合法的结合。但是这条路在她看起来无疑是荒谬的。既然她认定了我是跟她上过床的众多男人中对她最为寡情薄义的那一个,那么她无论如何选也应该是首先排除了我这个无聊选项之后再做比较。对于很多年间隔之后我们意外在她所在单位遭遇而激情一夜六度缴枪,她说:“干过就是这样,有了条件就还是先干再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当然用了比干更糙的那个俗字,《红楼》中小厮们、仆役们加上凤姐都能张口就来的。“你这种男人,除了想安全的干我还想过什么,你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想过要知道吗……”她狠狠的啃着我的肩膀,我也因为她的话和她的噬咬产生的怒火在腰胯间加力向前撞击。“除了干这一堆臭肉,男人都干过一千遍丢了一千遍的臭肉,还想过什么,就想一个洞——”当然也不是原字,“钻进去干到死。”
她不知道又结交了怎样从心底蔑视她为人的男人,一边做着最亲密的勾当一边用最恶心的话去一遍遍羞辱她。
她以前也会跟我探讨这些脏字的用法和界限。就像她分析《红楼》也看到了世家子弟中也只有呆霸王会当众说出不成话的下流词句来,女子中也仅凤姐泼辣异常很有男子之风又兼全未受过教育而措辞粗鄙时时不堪入耳,纵然尤氏姊妹被贾珍父子同麂也未尝真正脏字连篇。故此应是断断不肯在与她亲密的男人那里失却了形象的。我这样说也是因为她内心焦苦实在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第一次献身的男子就是一个猥琐不堪的浪荡哥儿,她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个事实却偏偏不肯低头跟自己去认账。她老公也是别人介绍的老实人,她又觉得连自己这样一个婚前跟男人偷情一直偷到婚后还不肯结束的女人也能包容的人就是个软蛋。再往后初恋一个又一个的换着各式各样女人,她也就像上瘾一样开始搜集她能到手的男人。表面上,她会解释说或者接受说这是自己在报复那个负心的男人,但是更深层我能看到的是这个女人持续不断的自我否定和无望沉沦。她最容易爱上那些无视她的男人,为他们付出一切,肉体是最先的,然后就是金钱,最后就是自尊和羞辱都一起并排让男人去蹂躏了。这样的情况一再一再的发生着,她内心的那种对于自身越来越重的鄙视也在这种自我惩罚和自我保护中不断的被扭曲着。
我能看到一个灵魂在无望之后的堕落会做出怎样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不敢想象的自我敌视,有时候甚至会担心她这样的一个自我为中心却拼命取悦于视她如荡妇的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像我看她的内心一样审查自己而到了崩溃的界限——当然我以为她可能会被丈夫遗弃而发疯、发痴、发癫,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走向另一种自我消灭。
我不敢爱上这样的与痛苦纠缠的灵魂,我能看见魔鬼是怎样一再的拨弄她的命运把她引向更深的深谷。是的,我曾经希望借用自己与她曾有的肉体关系去影响她忏悔,向万能者、向施救者、向审判者低下自己狂妄的头颅,放下自己,把自己交给神去安排,坚持祂指引的正道,平静的走完一生。但是我错了,她永远更容易喜欢那些伤害她更深,喜爱她更少的浑蛋们,永远也不能理解我在一点一点的听着她的那些故事的时候放任她直白的挑逗时内心的挣扎与煎熬。我是从大学时期因为她与妻子在同一个宿舍就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跟她重叠躺在他家的结婚照下听着她各种轻重缓急的嘲骂和击打,一任自己的肉欲和愤怒不断不断的向她去喷射再喷射。
是不是走在人间与魔鬼之间的灵魂都有着让人怜悯和绝望的爱恋呢?
我感觉自己望向夕阳下里海边正在树立的一个又一个井架时眼泪正扑簌簌的掉下来,瞬间就把世界与时间都模糊了——我称之为“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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