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三集）

Joseph

Becky跟我直接谈外派，是Matt委托她的。因为Matt去英国开会，他将绝大多数工作委托给Becky。Becky在谈话之前就给我看了Matt的授权书。其实这个事Matt出差的当日曾发邮件给Becky并抄送我，所以我知道Becky这次谈话完全是官方的。只是我在谈话前还不知道这件事是钟红敏提议的，Matt的邮件中甚至都没有提及是什么人建议过派我去前线，他只是说：因项目发展需要，Becky尽快跟Zach商谈外派事宜，职位定为高级地质师。因为哈萨克的工作签证相对耗时，所以建议尽快办理一个单次商务签证先行入境展开工作。

Becky要跟我谈的就是一旦我确认可以启动这个事儿她就跟前线的Sarybulak Munay LLP的人力谈细节。这个Sarybulak我们在邮件里一般缩写为SBM，但是因为最近骂人话也被缩写成类似的字，故在口头上称 “萨雷” 或者 “四百亩” 。前者是主要标识的俄语简缩，后者则是英文简拼。

我此前在总部勘探开发部的很多工作都是直接或者间接给“四百亩”做事儿，只有很少一部分涉及到另一个勘探项目“喀绵”。“四百亩”的中方经理盛广才在Becky找我谈话之前也有过一些接触了，主要都是水平井跟踪和分层方案调整的讨论，电话会议和正式会议都有很多交流。盛广才英文名叫Brett，是一个东北英语流利到必须提起十二万精神仔细聆听、声音响彻天际的胖子，四方大脸配着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要是放在刘兰芳的评书里可能算是美男子一枚。进公司以前一直在中石油的一个海外部分做高级油藏工程师和油藏主管。盛总来京，如果随同哈国人员就会带着他的英俄翻译Aziguri，Aziguri长相酷似早年间热播剧《涩女郎》中那个男人婆，婉约、平静而干练。我经常会将Aziguri当成盛总的一部分来强化印象，虽然我明知这样做是不对的。盛总第一次听我跟他带来的地质部经理Yerlan谈论分层方案就曾经问过我是否考虑去前线帮他，那个时候我刚刚买了房子还在跑手续，所以就照直告诉他说我想稳定一段时间再考虑上前线。到水平井开钻，盛总就特意以 “四百亩” 的名义给Matt写信建议勘探开发部能够跟踪此井并给出模型预测。那段时间搞得我虽然人在北京也不眠不休的跟着前线一直到中了A靶。

Becky然后就泛泛的说了说项目现在的中方人员组成情况。除了Brett，还有地质李惠永，油藏丁家伟，采油林宝力，地面李明峰，财务言美静，采办方勇。我见过丁家伟和方勇，李惠永只是在Skype上沟通过。Becky告诉我，李惠永是跟Brett一起来公司的，当时还没有 “四百亩” 这个项目，最初他们都是在考察 “喀绵” 以及其它勘探项目。最初给老板推荐开发项目的好像就是Brett、Becky跟Matt。Becky说起这个事儿难免还有些得意， “当时真是艰难，你知道，那个时候孙老板根本就不想搞小东西，他说搞什么百万桶。 ‘喀绵’我们光面积就是这个XX项目的两千倍，我们一发现就要搞出千万桶，搞它一个大动静。这个XX我们搞不赢的，搞来搞去就是赔钱，上不去规模别人怎么投钱给你，别人不投钱给你你还搞个屁。我们就跟老板谈风险，勘探风险其实是很高的，那些中石油、中石化的顾问都没有勘探风险意识，他们都是国企的人，他们光想着大勘探、大突破，也不管投资力度和投资风险。老板就听——你知道——新疆那帮人，一说起来都是十几亿桶的储量。——中石油这帮家伙根本分不清Resources跟Reserves的区别，——说的老板信以为真，好像面积越大自己的宝贝越多。后来我们只好给老板做类比：就好像买翡翠，买原石去赌你什么价，买成品你什么价。对罢。蒙头料，很大一块，里边能有多少种水都好的成分？这就是纯粹的赌。打了两口井，充其量就是开了窗，你怎么保证它有足够的份量，种水在外边不发生变化？全明料，就是咱们开发早期这个阶段，你看看大致范围都知道了，但是还不敢说精细雕琢会不会再看到绺裂、看到棉絮？一层次一层次的给老板说啊。这个事儿，搞油田的，像Brett，是说不清的。需要一个常识跟这个做类比。Matt知道老板收藏翡翠，拣这个点说才能让他真的理解什么叫行业机会、什么叫行业风险。”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我到项目是什么角色呢，项目已经有李惠永做地质了？对此，Becky直接给出地质师的角色，但是没有谈我跟是按AB角儿还是按工作细分，按她的官方说法是“领导会安排的”。

她说，这事儿不急，因为哈萨克的签证一般都需要一段时间，商务签的邀请函也至少要半个月以上才能送达大使馆，所以只需要安心继续工作就好，只是Brett可能会根据前线需要增加我的临时任务，这就需要我自己来协调时间去解决了。我表面上答应着，心里却著实有些气恼这个没有制度的公司的管理混乱：这明明就是四百亩的盛总跟勘探开发部的张总去协商解决的问题，现在可倒好，直接到了我这个当事人身上。

不过情况还好就是盛总并没有马上增加我的任务，张总也有意识在让一些同事来接手我手头的长线事务。张总对我印象一直很好，他没有参加我的面试只是因为他几乎是跟我同时入职的，也是勘探出身，也作地质的，大家聊起专业来很投机。他十几年前开始多次到GCS参加过好几个专业的培训，对于GCS的行业口碑也一直非常认可。他本来的专长就在油藏评价方向，我能把开发工作挑起来让他也很是高兴，还跟我商量再招一个测井、一个采油才成。我提醒他，勘探还需要一个地质，现在只有一个地震。他笑笑，说管不了那么多， “喀绵” 的事儿很复杂，能不介入就不介入。张总没反对我调前线在当时我还有些奇怪，但随后就全都理解了，也包括他不组建勘探团队的原因。

蒙琲琪等我仔细研读了合同附件之后告诉我，“现在四百亩那边已经在准备劳务邀请函的事情，听说您是国际知名公司的员工，他们希望我们能提供一份GCS的在职证明，说是这样更便于职位的审批。”

我说这个没问题。

蒙琲琪又告诉我，“还需要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一份无犯罪记录证明，截止时间越近越好，所以最近就得让您办理这个事情。”她为难的抿了一下嘴唇，“我跟韦总说了，但是韦总不同意您这段行程算为出差，只能按休假处理。”

我点点头，“我明白。”当然，我心里对此也十分鄙夷。

“那我这边的事情就没有了。陈工，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叫我。”

我想了一想，也觉得没有其它事情了，点点头说：“非常感谢！那我回去忙我的事儿了。”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七

从我三月入职以来油价一直在降，WTI在五六月间一度自一百零几直落八十以下，创自两千零八年以来最大衰退。当时来说，大家都觉得这个衰退可能是美国用来打击俄国经济的政治阴谋，只是拿来当作午餐的佐餐话题。

八月下旬，我持商务签证赴哈，四百亩的地质师李惠永正好在阿拉木图开会，他会陪我一起转机到阿特劳。哈萨克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说来也真是巧，我跟世界各地的产油国的人都曾经有过某种合作，其中也包括来自CIS的乌克兰人、格鲁吉亚人、俄罗斯人，但就是没有跟哈萨克人遭遇过。有一个已经在哈工作了一年半的同事照应让我感觉还是一下子安心很多。我就带着油价下跌的各种猜测和感慨于下午七点多种从首都机场二号航站楼出发了。

见到李惠永，他就领着我到机场附近的一个简陋的小旅馆办理入住，一晚上要一万当地货币。李惠永笑笑说他也不懂俄语，只是会说经常说的那几句话。因为接续航班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所以他建议我明天吃完早饭好好洗个澡再补一觉。

去阿特劳的路上，李惠永给我又介绍了一些更细致的情况。

四百亩叫LLP，就说明这是一家合伙公司。这家公司里的合伙方式极其奇怪：原来的资产所有人Harpes Urzhabaev在收了中方一大笔收购款以后继续占有52%权益，并不再向资产注资；中方则以48%权益身份成为项目的作业者并承担所有操作费用。为使合作顺畅，Harpes Urzhabaev建议各部门都分设中方正经理和哈方副经理。总经理为中方指派的Brett，副总经理为哈方指派的Marat，各负责己方团队运行。各部门决议必须部门经理双签，公司决议必须正副总经理双签。不过公司之外还设有技术管理委员会、招标管理委员会、人事管理委员会等非四百亩人员参与的审核机构对于公司的年度计划、重大操作、管理人员变动等进行确认后才发公司管理层执行。

虽然李惠永一再宣称四百亩的运行非常制度化，但是我通过以前的接触和听他介绍到的一些工作流程就已经知道这家合伙公司的运行还谈不上有基本制度，完全是执行各自投资人的意志。直白点说，合伙公司充其量就是一个中国人抢着要产量、哈国人抢着要投资的棋盘，而我们这些人都是双方博弈的棋子。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蒙琲琪曾经特意提醒我，李惠永虽然看起来头发有些花白，但年纪与我差不多。Becky说李惠永的性格很平和，做事比较慢、比较软，但是韧性强。

韧性这种东西需要经历时间，我第一次跟李惠永见面，所以只能先相信Becky的判断。

Becky和Vicky两个人都是简捷明快的女生。虽然暂时Vicky还达不到Becky那样的视野和决断，但是她是很有可能在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方面优于Becky的。尤其这次提前提醒我注意李惠永的年纪让我对这个年轻女孩儿刮目相看，内心隐隐有种声音在说： “前途不可限量！” 。

李惠永给我说四百亩的故事的时候就有了更多有趣的细节，而且似乎也没有了Becky所强调的那部分。他说他跟Brett陪着Matt第一次来四百亩考察之前Brett已经来这个项目两次，他对Brett的话“只能信到三成”，他解释说：“我跟这家伙虽然不是同学，但是同事很多年，包括我们的博士也是一起混下来的。这家伙就是个典型的东北人，大忽悠——”我脑海里嗖的闪过钟红敏那双賊亮的小眼睛，“——他说一亿桶，那估计三千万都是一大关。他就是这么个性格。Matt也知道，听他汇报完就问细节，细节问不清楚就直接拉着他上哈萨克亲自看。”

“当时的地质部经理是Harpes从英气集团挖来的一个高级地球物理师，丹麦人，叫Arne。这家伙你以后会碰到，现在是技术委员会的头儿。现在的地质部哈国人、俄国人基本上都是他招来的，所以也有好处，全都懂英文——哦，有一个例外，这个公司原来有个地质部经理Tanya，全名应该叫Tatiana，她是不会英文的。

“Tatiana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俄族，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在这个区域工作，她父亲是这个油田的发现者之一。当初私有化的时候，Harpes非常倚重Tatiana的父亲，聘任他当公司的特别顾问，Tatiana也因此来到公司地质部任职，然后就一直在这儿。这事儿现在说起来都有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Tatiana应该是刚刚高中毕业。Tatiana的父亲是七年前心脏病去世的，之后地质部的很多工作都压在了Tatiana身上，她是公司里最了解各井历史的人，简直就是一部活字典，对于每一口老井的事儿都是如数家珍。听说Arne来公司的时候曾经跟Harpes建议过让Tatiana离开，他觉得她固执、爱争论而且没长远规划，项目在她管理地质部的期间基本没有什么好的进展。Harpes不同意，他很看重Tatiana家对自己公司的忠诚。Arne到四百亩以前Tatiana是地质部副经理，后来Arne基本上弃用了她，他们之间的沟通一直比较差，要是没有Harpes压着两边早就吵起来了。

“Arne在哈国工作也有十多年了，他原来就是Harpes挖来放到另一个区块的总地质师，Tatiana的爸爸去世以后他就临时来四百亩这边的区块。他虽然不说俄语，但是基本上能听懂。这家伙是个语言天才，懂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荷兰语、德语、英语、马来语，俄语、法语还不算是他觉得已经掌握的语言。他现在虽然办公室设在阿拉木图，但经常过来，公司给他留了一间办公室。Arne特别，怎么说呢，种族歧视感觉比较内敛也比较容易被看出来的一个人。他在英气的时候好像在吉隆坡和雅加达都当过资产代表，非作业者，那个时候他就对亚洲人种的不专业有了很强烈的印象，对别人的方案有特别多的意见。现在他这个工作跟那个时候也有点像，他挑别人毛病的本事可真是能让你恶心到吐。不过总的来说Arne只是一个技术控，他关注的事情都是技术问题，你给他说明情况就摆事实列数据即可，他自己有判断。Tatiana很琐碎，Arne就只抓重点。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Arne对于Matt到前线来是预估到的，但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他特别有意思，就让Algrim去找车。找了一辆很旧的皮卡来。我们仨就坐上去，Matt说“Go”，Arne说现在你们不是公司里的主管，这个命令只能我来，然后跟司机说”bayehari”。当时刚下完雪，车开了六个小时才到营地。Arne说先吃点东西再上井场，Matt说先看看，不就是三十来口井嘛。就这么说着话的时候，Arne看到地上有个玻璃瓶子，他赶紧一脚踢过去把瓶子踢到了营地边上的沟里。Matt没注意他这个动作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后来大家熟悉起来以后Arne承认当时是吓出一身冷汗来。哈萨克政府规定油田生产现场是不能动酒的，沾酒就算生产事故。Arne看到那个瓶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有工人偷着喝酒，他那时候并不熟悉中国人，非常担心中国人看到这个疑似酒瓶的东西而动摇了买区块的决心。Matt此前主营业务是投融资，并不是油田方向的人，他倒是对油田的情况比较生疏些。Brett不是第一次到油田一线，他也知道一些哈国的规定。Arne看到他们俩都没有啥反应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安排Matt上井，一边找来营地的主管，让他趁着巡井的时候赶紧清理一遍酒瓶子。为了不让我们听懂，他特意说的哈萨克语。脸上虽然没表情，但是用词是很严厉的。Arne的女友就是哈萨克族，他完全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表达的是什么层次的愤怒。

“Arne的行为古怪，Matt虽然不准确知道他的意思，但是还是有所察觉。他在上车前突然改变主意说也觉得先吃饭比较好，Arne也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去餐厅。幸亏餐厅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大家一起又冷又饿的时候吃起东西也比较愉悦，这个事情也就没有再生枝节。

“正式谈判我没有参加，是Matt、Brett和Becky一起去阿拉木图谈的，后来Harpes还来中国见过两回咱们投资人，都没有到石油公司这边来，直接去的集团总部。那次连Arne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助理Nurlan。Nurlan现在是招标委员会的，咱们很多采办的事儿都由他直接负责。

“你说的没错，这个公司里真正主导的是这几个委员会，咱们这些员工都没有什么控制权，尤其是中方员工，经常会被哈方员工以法律、法规、合同、委员会审批等等理由给回绝或者牵制。我也不知道勘探那边的情况跟四百亩是不是一样的，咱们这边真说起来就是这样。你别看Brett回国的时候声儿挺大，在这边副总经理可能比他还硬气一些，人家可以一个电话直接联系上Harpes，Brett却只能联系到Matt。这有很大的区别呀！Harpes是直接投资人，那决断权跟咱们的投资人大老板一样，而Matt在Harpes看起来就跟Nurlan一样，顶多就是老板的一个代表，很多时候连代表也不能代表。

“你既然来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前线的工作并不复杂，咱们也都有章法可循，Arne虽然有时候想法比较刻板，但是他是按照国际公司的管理方式在运行公司；现在真正麻烦的是总部没有什么章程，Matt也不懂油田该怎么管，他就听顾问的。那帮顾问其实也都是在国内各油田干过，哪个上国外管过油田，哪个到哈萨克管过油田，都是在那瞎指挥。咱们也不能跟Matt较这个真儿，能给总部的呢，咱们就尽量给他们，实在忙活不开的呢就推给Brett，让他去跟Matt说。你得帮Brett想，他一天都有多少事儿，你能替他想好多少事儿。这是你在前线立足的根本。总部让你来，没准儿他们也有他们的想法，但是Brett要你来就是来干活儿的，不是来折腾四百亩的。这一点你得清楚。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李惠永的表情让我想起Becky来。

“你一定要清楚。”Becky盯着我的眼睛说。

你一定要清楚，我想他们都在强调我现在还不清楚的那个事儿有多重要。

我人还在去往哈国的路上的时候，一个邮件引出了这个我还不清楚的事情一些苗头出来。

这个月的七号，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分。人力资源部蒙琲琪给全体公司员工发了一封题为“新员工介绍”的邮件。这类邮件本来就是每个月发一次，汇总介绍本月入职同事。邮件正文也极其简单：“各位领导、同事，大家好！近期有新同事加入，谨表欢迎！”如果说不同点，就是这里本来应该说“本月”的地方改为“近期”，而且不是在月末汇总发出。

这倒不是最反常的地方。接下来在我到达阿特劳之前发生的一切才真的让人目瞪口呆。

到了八号，新入职人员萧新平什么也没有说就辞职了。同日，蒙琲琪离开了公司。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似乎很多，但是我能看到的只有七号接下来的三封邮件，因为这三封信是面对全公司群发的。

事情的启动似乎是因为这封有些异常的新员工入职信收到了回信，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后，发信人是公司总地质师钟红敏。

“为了便于相互了解，请尽量公开比较详细的简历，关键因素也请核实。谢谢

“我们所有进来的人员基本上没有带来档案，我参加过很多人的面试，看的也都是他们自己提供的简历，有的人简历写的非常好，看了之后不想要都不行，详细了解或者是真的来了公司之后就不是那回事了，简历中的水分太大。希望各级把好关，该提供的资料一定要提供，该合适的一定要核实，石油圈就那么大，想了解谁很容易的，所以个人写的简历最好实在点。

“请不要误会，不是针对这个简历。谢谢”

其实，这位萧新平是一位地面工程师，有十年左右工作经验，而且是从海油直接去的一家跟英荷一样出名的外企。我曾听赵振国在私下跟盛总说起过四百亩应该派个高级地面工程师，他认为李明峰英俄语都不通，不适合在现场工作。

钟地这么直白发信，而且群发，其实当时就在北京石油公司的总部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但是随后萧新平措辞更加严厉的回了信，并且是明确给蒙琲琪的：

“Vicky，你好！

“很高兴你通过邮件的形式把我介绍给全部的同事，即使在办公室没见面的也算认识大家了，谢谢。

“对于下方邮件中某位老总的说法我也很赞同，领导的要求是严格的和正确的。

“我相信你在附件中附上我的简历基本信息只是想把我介绍给大家即可，如果某位领导觉得这份基本的简介是用来面试选人用的就不能理解了。我的详细简历在人事部都有存档，如果领导觉得我需要被所有人阅读详细简历并被所有人面试一遍的话，那是领导考虑问题周全，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人事可以通知我接受每一个人的面试，但我未必接受。人事招聘如大浪淘沙，鱼中筛龙，但难免筛漏混鱼，普通员工如此，领导管理者亦是，如果管理层有人浑水摸鱼的话，对于公司带来的损伤可想而知。话虽如此，我想领导不是这个意思，领导怎么会对于公司人事招聘制度如此无知，这么基本的招聘流程连刚毕业的学生都明白。

“其次，我从逐级面试至今是按照公司人事招聘制度严格执行的，几次面试从技术到管理，从专家到领导都对我进行了面试，也认真地给我打分，我在此也向对我严格要求，对公司新员工认真选拔的领导和专家们说声感谢！

“如果领导不是想再给我面试一次的话，我想公司是没有必要群发邮件给我下马威的。石油圈子的确很小，大家可以很容易查到并核实我的相关信息，我也一样可以查到你的。我不是刚毕业的小孩子，不惑之年我也在石油圈工作十余载了，下马威对我不起作用。

“我这个邮件不是针对某个人发的，只是根据我收到的群发邮件谈谈我的想法，也借此平台增进大家对我的认识。

“不好意思，我对于公司的邮件系统还不是很熟悉，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同事收到此信可以直接删除，谢谢。”

这封信是次日一早发出的，看信的内容萧新平还未到办公室报到。钟地在八日早上十点钟附近直接给萧新平回信并抄送全员：

“萧新平，您好：

“刚看到您的邮件，马上去找你，没想到你不在，听说是请假了。那我就在这和你说说吧！

“首先欢迎你到公司来工作。我想你在回复这个邮件之前是否看明白我的邮件，对于你在邮件中所说的话我想和您探讨一下。

“很高兴你通过邮件的形式把我介绍给全部的同事，即使在办公室没见面的也算认识大家了，谢谢。

“对于下方邮件中某位老总的说法我也很赞同，领导的要求是严格的和正确的。

“我相信你在附件中附上我的简历基本信息只是想把我介绍给大家即可，如果某位领导觉得这份基本的简介是用来面试选人用的就不能理解了。你已经进入公司了，也不存在面试了，真的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我在回复这封邮件时说的很清楚，让每个同事都能互相多了解，有什么错吗？

“我的详细简历在人事部都有存档，如果领导觉得我需要被所有人阅读详细简历并被所有人面试一遍的话，请你再一次认真看看我的回复中是否有你说的这个意思？

“那是领导考虑问题周全，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人事可以通知我接受每一个人的面试，但我未必接受。人事招聘如大浪淘沙，鱼中筛龙，但难免筛漏混鱼，普通员工如此，领导管理者亦是，如果管理层有人浑水摸鱼的话，对于公司带来的损伤可想而知。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龙”，很想知道你所说的管理层有人浑水摸鱼对于公司带来的损伤是否说的我？因为由于这封邮件引起的，我真有点做贼心虚呀，对于你一个新来的敢于这么说，我非常敬佩你的胆量。我不了解你，但是从你的这几句话我能看出你的傲慢无礼！话虽如此，我想领导不是这个意思，领导怎么会对于公司人事招聘制度如此无知，这么基本的招聘流程连刚毕业的学生都明白。我对公司的认识招聘制度确实了解的不多，但绝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感谢你对我的打击，我会更加努力的去掌握公司的各项管理制度。谢谢

“其次，我从逐级面试至今是按照公司人事招聘制度严格执行的，几次面试从技术到管理，从专家到领导都对我进行了面试，也认真地给我打分，我在此也向对我严格要求，对公司新员工认真选拔的领导和专家们说声感谢！

“如果领导不是想再给我面试一次的话，我想公司是没有必要群发邮件给我下马威的。公司经过各级面试你都通过了，哪怕你再无能也只能是公司的问题了，你有真才实学怕什么？这怎么叫给你下马威了？石油圈子的确很小，大家可以很容易查到并核实我的相关信息，我也一样可以查到你的。我不是刚毕业的小孩子，不惑之年我也在石油圈工作十余载了，下马威对我不起作用。我非常相信你说的，希望你好好查一下我，多了解一下，我相信你得到我的不好信息要比你得到的好信息多，我怕什么？我再一次明确的告诉你，我在回复这封邮件中说的很清楚了“请不要误会，不是针对这个简历”，现在是你自己把你放在我的对立面上了，似乎感到什么了，新来的上当了？还是被人利用了？相信你不会那么傻吧？

“我这个邮件不是针对某个人发的，只是根据我收到的群发邮件谈谈我的想法，也借此平台增进大家对我的认识。我充分相信通过你这封邮件，大家会对你有个更深刻的了解！

“不好意思，我对于公司的邮件系统还不是很熟悉，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同事收到此信可以直接删除，谢谢。衷心希望你能在自己的业务岗位上发挥你真实的水平，为广汇石油做出贡献！该邮件是在你的邮件上采用红字加以备注说明了我的意思，受情绪影响，言辞不当之处敬请谅解，谢谢”

萧新平没有报到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的确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切实原因蒙琲琪会离开，显然她不是主动辞职的。这件事大家都看作笑谈，我在阿特劳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午餐都没有谈油价，而只谈萧新平。我在QQ上收到蒙琲琪的留言，她说已经离开公司，我的在办的手续她已经移交给原来负责考勤的李涓。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祝福她。她也回了个谢谢，等了一下，她又多回了一句：“保重哦。”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八

我被安排入住的酒店就在河边，但是谈不上有什么别致的景色。我溜了两圈，仍是回酒店吃饭。

李惠永告诉我吃饭也可以在酒店内吃，最后公司会来结账。虽然是外派，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享受海外工资，而是按照出差补助的方式执行。

第二天一早，盛总就带着车过来接我。“欢迎欢迎啊，大专家！”

李惠永在车里冲我笑了一下，“昨天我忘记跟你说了，我跟盛总住一个房子里。”

盛总说：“惠永对你是推崇备至啊，做事情有想法、有套路就好。”他一边挥手让司机启程一边继续跟我说，“我跟你说，咱们这儿缺人缺的厉害，但是就是不缺钟红敏、赵振国这路的！我跟你说，咱们四百亩缺啥，缺干活儿的，不缺大爷。——是罢，惠永？钟红敏这个熊样的，XX好好的公司都让他给搅和黄铺了。Zach，你不知道罢？”

我愣愣的看着他俩，不知道他们说的啥。

惠永拍拍我肩膀，“等一会儿到办公室你看看邮件，都明白了。”

“就这点儿胸襟，他大爷的，老子千挑万选的地面工程师让他愣给骂跑了，他懂个毛他就他妈在那胡吣！”盛总一改在总部时的优雅，破口大骂。

惠永大致说了一下。除了邮件风波，他也说了邮件风波之前，盛总上次回京的时候面试了三个地面工程师，选的这个主要是沟通方面比现在的李明峰好很多，这个李明峰总是跟哈国人发生冲突，好像一度人家都不让他进办公室的程度。惠永说盛总对萧新平的专业和个人软能力都很满意，这才跟集团总部特别申请一个职位空缺来保证他能尽快入职，就是俗话所说的“萝卜招聘”。

盛总一直在骂。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萧新平并非个人能力不适合公司，反倒是公司里有人可以随意违反基本制度来阻碍项目运行。从他的一通乱骂中我才知道了更多钟红敏以前的事情，渐渐也开始感觉到盛总在某种程度上跟钟红敏一样都喜欢事情完全按照自己的规划执行，如果有不顺意的地方两个人都可以用各自的资源来让公司制度闲置。换言之，在这家公司，主管人员比什么都大，甚至可能在某些局部领域可以轻松超越总经理的管辖。

盛总抨击钟红敏没有职业素养，他不该介入这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人事安排里来。而我恰恰感觉到钟地是意识到这个候选人并没有经过主要技术方面的主管面试流程就入职才特别提醒，他的提醒与其说是提醒还不如说是要用一种越权来对盛总的越权抗议。这个冲突在我没有看到邮件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并不出于萧新平本人，而读到邮件的时候就更加理解钟地口不择言的攻击其实是觉得自己抓到了盛总的小辫子。

我只是奇怪，盛总跟钟地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非要这么直白、这么粗暴来表达对立吗，甚至都不在公司其他员工面前稍微掩饰一下？

（未完，不定时更新）

Joseph

四百亩的技术部门跟国内的配置略有差异，主要有地质部、开发部、生产部三个职权机构，很多设计、实施的文案由这些部门分别成文签发合作方或者前线执行作业队伍。每个职权部门的人数也就四至六人，一般是设部门经理一人主理。地质部因其权限更大的缘故，设置略异，参考了Harpes的建议设了正副经理，正经理也兼四百亩的总地质师一职。

不过地质部无论从人数还是办公室面积与其它各科室并无不同，甚至人员来说加了李惠永也只是六人。Arne调去技术委员会后并没有让Tatiana接地质部经理角色，是李惠永就任地质部经理以后向中方建议保留一名哈方主管，便于协调与政府之间的关系。Matt与Harpes商量以后仍以Tatiana继续以前的工作。李惠永曾经说过，Tatiana就任后原来的同事并不认同她的技术能力，甚至直接跟几名Arne招来的同事发生言语冲突，这间接也让李惠永在地质部的工作较难推进。

在李惠永的安排下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我随便给哈国的同事打个招呼就开包拿电脑。

李惠永也不管我干什么，直接找地质部翻译兼秘书Gulmira开始转达去阿拉木图开会的情况，他英文速度很快，只是口音略重。听了一会儿就发现他的专业词汇非常扎实。而且同时也发现Gulmira的英文更好，几乎可以同声翻译给其他说俄语的同事，除去一两个专业性稍强的词她又询问了一下大概的表达意思。

我此行除了日常工作以外还准备了一个材料，是赵振国安排国内的一家私营服务公司所作研究的阶段成果。等李惠永跟大家交待完事情以后就叫他来看。赵振国的意思自然是想公司都是中方出资，那么李惠永跟我一旦同意此研究，报给技术委员会就可以在哈正式启动这个项目。

李惠永一边看着服务商准备的多媒体一边关切的问这个项目的来历。

“大概是两个月以前，”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具体日期，“反正是六月初去的深源。其实事情起头是五一假期以后的一个星期一，那天赵总也不怎么就踱到我的工位前，跟我说起现在手头已经收集到的四百亩的资料，我就把我查对核实的表格给他看。哦，赵总就是赵振国，你见过赵振国罢？”

李惠永点点头，没有说话。

“赵总的意思说既然那么多原始地震数据都已经归档，而且我们现在使用的解释数据中也有很多未确定因素，何必不拿出来让服务商重新处理一下，”我咬了咬嘴唇，“赵总对于现在我们使用的地震数据体的品质颇多微词，这个情况不知道四百亩这边知道不？”

李惠永说：“知道一些，你继续讲。”

“赵总说：‘Arne那一班人都不懂地球物理，他们只想着从井上看——’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话，你也知道赵总说话特别绝对。他一旦说地球物理重要，那就重要得好像不用地球物理资料就根本不能谈油田勘探与开发。他此前也说过测井的重要，那次是说水平井的LWD的质量和解释，也是说的很严重。”我说的这件事是我刚刚入职不久，水平井还在讨论之中，赵总连续发了十数封邮件来说水平井的地质跟踪的重要，并且强调测井人员到现场的意义，李惠永也是他邮件的抄送人之一。

李惠永点点头说：“他一贯如此，而且他这话肯定也不是只跟你来说，他更主要是想说服Matt。”

“这次他倒是只找了我，我们六月初去的深源——”

“抱歉！”李惠永仍然在翻看着多媒体材料，听到这儿突然打断我，“你们几个人？是直接去的深源？没有调研其它服务商吗？”

我知道他问的意思，但是也没有给他显示我了然他问话想确认的东西，只是照他所问说：“那天是我们俩去的，我不了解赵总调研了多少服务商。当天只是去找了深源负责海外市场的一个副总和两个销售，”我没容他再发问，顺次说下去，“他们此前就接触过了，所以按赵总要求直接带了两块硬盘的数据给他们，也没见到负责的技术人员，只是谈了谈工期，我俩就往回走。”

我还记得回来的路上赵振国询问我个人薪酬谈判的事情，他说起自己推荐的几个人来都是高收入，很是得意，“都是外企的，不仅仅外语好，技术也过硬。钟红敏这种老炮儿，懂个屁，他充其量就是去国外旅个游，再就是瞎放臭屁。他推荐来的那几个，都是什么货，Matt根本不屌。就前两天，他推荐个什么玩意儿，还干过很多工作呢，连套路都说不出来，我直接就说这种人不用面试了。这种人，跟外企的人怎么比，他们这种素质，别说跟英荷的人，就是跟服务公司的人也不能比，差不是一两个层次的问题了。”然后他转过来盯着我，“你要是遇到他刁难，要跟我说，我去撅他。”我只是点点头，很是诧异他的自信。按理说，赵振国只是一个闲置的地质师，本来正是钟地的直接手下。但是在这家管理架构我还没有厘清的公司里，赵振国经常可以像地位与钟地对等的人一样去不断挑战他；挑战权威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赵振国似乎确实并未因此遭受任何的制裁或者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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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eph

“深源的人效率是不错的，他们很快就完成了数据解编，单炮分析，速度谱拾取等等我也不懂具体是什么，反正一大堆的工作流程，给了一些试验线的结果。赵总说他猜以深源的人的效率，他们其实已经干完了，只是不肯给我们成果，因为还没有签订合同。”

李惠永意味深长的冷笑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常那种和气异常的神色，“深源是作这个方向起家的公司，他们的技术实力应该没有问题。这么一小块地震，覆盖次数又少，他们个把月干下来真不在话下——”他顿了一下，瞥了我一眼，“任何一个干这个的公司都能干出来。”

“是罢，”我听了他的话，知道他在地震方向也有经验，于是就不希望表现出我对于地震方向的工作有多熟练，但是也没打算把自己表现得很无知，“倒是听说总工作量不算大，应该是一个月左右的。赵总的意见就是赶紧推动这个项目成果能用到前线，他让深源的人特意还把试验线的对比效果用大绘图仪绘出来，他直接拿着去给Matt看了对比效果，连波形的连续性、主频提升、微幅度构造、小断层识别都给Matt特意解释了一下。对，就是这几张对比图。绘成大图确实视觉效果更加显著些。Matt就同意让我带着初步的多媒体先上来，如果前线觉得他们的工作效果也可以，那就按前线的工作流程开始准备招标，把阶段成果也提交给我们，然后也让深源赶紧继续后续的工作。”

李惠永面无表情的听着，等我说完了，他看着我：“Zach，这个事情其实还比较复杂，我是说在哈国招标这个事情，技术的事情我们先搁置，——也别说谁的成果更好一些了，都可以各自保留，——就说现在这个商务的事情，深源在哈有分公司没有？我印象是没有，他们没有分公司就没有办法在哈国投标。不能投标，别的全都是瞎扯了。”

我静静的听着，一边把他说的要点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

他看看我，说：“你也不必记了，这些情况Matt其实很清楚，只有赵振国不清楚，我回头给他们写封信再解释一下罢，你就不要在里边跟着掺和了，商务的事情可能不是技术这么可以说清楚的，尤其是现在公司的情况。”他也没有给我解释公司处于一个什么情况，就接着说下去，“我现在也知道你虽然是赵振国极力推荐来公司的，但是也就是想踏踏实实做好你的份内工作。那这些商务上的事情你还是少介入会更好一些。四百亩因为同时要面向两个方面的股东，所以商务的事情咱们最好都经过我这封邮件转给Brett，让他们管理层去沟通协调。”

我点点头。

李惠永接着说：“公司派你来呢，还没最终确定你的角色，我也不能给你安排什么工作，你可以先熟悉熟悉工作流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跟我或者Gulmira说。”

“嗯，”我略一思考，说：“那我就跟Gulmira直接说罢，北京那边有些实验数据一直都没有搜集到，我想在咱们前线了解一下这些数据是咱们也缺失还是最初就没有做。我不懂俄语，可能需要一个通英文的人过一个半或者两个小时到咱们的档案室帮我一下。”

李惠永笑了，“Zach，咱们四百亩的产量就那么豆粒大，哪有档案室，你看你身后的那个书柜，所有的地质相关的纸媒资料就都在里边了，如果需要电子档或者扫描你问问Gulmira怎么操作罢。”

Gulmira早就听到我们在讨论她的名字，一等李惠永叫她就小跑着过来。

“Weiyung，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她问。

“Zach需要找一些资料，如果有需要IT或者语言方面的帮助，你就协助他。”李惠永转身跟我说，“在俄语里Hui这个音是男性生殖器的意思，所以我在这儿的名字就是Weiyung。你也注意尽量回避一下这个发音。”

我把开列的不详数据给了Gulmira，她大致扫了一眼，然后问了几个词的大概意思，就先给人打了个电话，然后说IT的人会先上来帮我做一个数据服务器链接，有些扫描件应该是已经此前有人整理以后放在上面的某个路径了，然后她会在我电脑上把我要的资料尽量从服务器上直接拷贝到我指定的目录里。

我表示了感谢。

她提醒我，一会儿过来的IT Guy叫Volodya，会跟我握个手用俄语打个招呼，我可以说Daubulye Udro。就是一般的早上好的意思。

果然，刚刚说完就敲门进来一个矮墩墩的标准俄国脸的褐色头发大男孩儿，他打了招呼之后就伸手跟我非常有力的握了一下，嘟噜嘟噜Volodya，Daubulye Udro。我赶紧，回答他Daubulye Udro。然后看着Gulmira，说我叫Zach。她翻给了Volodya，他俩又简单沟通了两句，回我说，Volodya很喜欢我的名字，因为听上去有点儿点儿像Kazakh的尾音儿。我赶紧说Sibasibo。然后Volodya就像我们公司的IT一样飞速的操作着鼠标和键盘，好像仅仅半分钟他就做完了他的工作，然后一个很优雅的手势表达请我入座。我赶紧又Sibasibo，然后请Gulmira入座帮我完成余下的工作。Volodya回了我Pojal-usta。Gulmira一边坐下一边给Volodya解释她要替我干些什么的样子，然后正式表达了感谢。Volodya依旧回一个Pojal-usta，转身走了。

Gulmira显然对我的印象还不坏，她一边帮我找各个井的数据路径，一边给我介绍说那些俄语都是什么意思，然后拷贝过来的时候又都特意在路径后面加了英文备注。我赶紧也Sibasibo。她微微一笑，“没什么，”她顿了顿，“你会很快学会俄语的。”

我还没有搭腔，她却扭身跟其他哈国同事说了什么，然后对Weiyung说，“现在就你不学俄语了。”说完哈哈大笑，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笑起来。我虽然不知道这是出自什么典故，也陪着他们笑起来，感觉屋子里的气氛非常友好和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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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seph

Gulmira一边干活一边告诉我说这个公司里边重名的的同事特别多。比如她自己的Gulmira就有两个，然后还有两个Gulzhan。Gul在哈萨克语里是花朵的意思，很多女孩儿的名字会靠近这个音，类似的还有一个Aziguli、一个Sangul。Volodya我们有三个，Dasha我们也有三个，Dasha甚至还有男有女。她特别提醒我，“现在办公室里的地球物理师Vladimir也就是Volodya，你可以叫他Volodya。”

说着，她跟Vladimir简单说了句话。

Vladimir豪爽的笑起来，用英文说：“当然，Zach，就叫我Volodya。”他的英文可以听，但说不成，随后还是让Gulmira翻译了，原来让人叫缩略称就是更亲近的人、朋友哥们儿之间才这么叫。

我们的Volodya比IT Volodya年长很多，我看上去是可能都有五十岁附近了，略略有些秃顶，留着高尔基式小胡子。因为身材魁梧，说话也是胸音十足，音阶跳跃，让我总是觉得他说俄语真的可以用“美丽”来形容。据都德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但是按我个人感受来说，Volodya说的俄语比我原来遇到的法国人说的法语更入我耳。

我将Volodya说的俄语很动听这个意思跟Volodya说了，他笑了，咕噜咕噜的跟大家说的很开心。Gulmira大致说他就是很高兴听我这么说。

另一个测井工程师Nurlan也说其实俄语是蛮好听，尤其是去剧场看话剧，俄语的音乐感被他们表现的有很多层次和很强韵律。他英文不错，语速也快，只是略略带着一种俄语式的尾腔，不似Gulmira那样口音都英化了。

Tatiana也给Gulmira说了说她曾经看到我对分层的方案的一些分析和建议，虽然大家意见还不一致，但是互相肯定都有启发。Tatiana是比Volodya更因循传统的人，而且兼之不通英文，不喜欢英文语境带来的称呼习惯，她没有介绍自己的昵称。

大家正在边干活边聊着，咚咚几声轻轻的敲门声，然后门一开Aziguli翩然走进来，接下来就是Zdlasvidye一片。Aziguli径直奔Weiyung走过去，“Weiyung，Brett说他现在就要你的文档，他希望讨论前可以有时间看看。”

Weiyung瞥了我一眼，我明白他们在说深源的事情，跟他对了一下眼神。他也没说什么，就接了U盘过来准备拷贝。我借着这个时间问了Aziguli一句：“我正好想找你问问我的午餐餐券的事情，你现在方便帮我一下吗？”

“嗯，让我想想，应该是明天才会送过来。”她的手指在嘴唇上点了两点，“这样好了，我先给你一张，等明天你去Alina那拿到了再还我。”然后她去接Weiyung递给她的U盘，道了谢，回头对我歪了一下脑袋，“跟我来。”

Aziguli并没有先回办公室，而是领着我去后勤办公室引见了Alina，确认明天可以给我足够的午餐券以后才领着我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Brett的办公室在五楼的走廊向东侧的尽头处，Aziguli的办公桌就放在办公室的门口那，只是有一个文件柜会挡住她身后的两个文件柜。她利落的打开一个抽屉找出一个册子，从中扯出三张，递给我。我拿到手中细看时才发现这是一张一千面额和两张五百面额、信用卡大小的一种快餐专用代金券。Aziguli解释道：“我们的午餐券可以在两个风格不同的餐厅使用，一家是汉堡和披萨，另一家是俄式快餐。不是自助餐厅，所以每个人的午餐会消费多少都是不同的。”

我道谢以后仍然感到新鲜好奇。虽然早就听说一人民币兑换二十九哈萨克坚戈，但是真的没有想象过一餐可以花掉上千甚至几千这么大一个数字。

“有什么事情，尽管来跟我说。哦，对了，你在宾馆退房的时候不要付款，他们会随后给我打电话，我们按月跟他们结算。”

我点点头，冲她摆摆手。

她也摆摆手：“b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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