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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seph

[职业规划] 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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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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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9 10: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

    有时候,我真的困惑,社会分工细致是不是需要走到现在这么夸张,是不是真的要用功能化思考去替代伦理和价值取向——当爱与性逐步分离,当性与生殖逐步分离,——我们对于生命的赞叹还抵不上我们对于生存的怀疑,我们对于生活的赞叹还比不上我们对于生殖的恐惧;我们的“生”也因为越来越细的概念更新和概念重置而被概念中的冲突不断折磨、不断伤害。

    爱,有时候,在我们这个世代,是一个坑,虽然大家都说它极其重要。

    性,有时候,在我们这个世代,真是一个坑,虽然大家都承认它极其重要。

    而我们,这个世代最最普通的样本们,就在这些坑里和这些坑的冲突里艰难求存。

    我看着睡在身边的Yoyo。长发混乱的散开在枕头上,鼻翼随着深沉的呼吸在微微的翕动,睫毛也随着某个特别的节奏在那里颤动着。

    想吸一支烟。我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自从离婚好像就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很多恶习和好习惯。想坐在她身边的夜里,夜灯朦胧里深深的吸上一口,感受一下烟雾背后刺激着舌根的那一丝比梦要香甜的绵软。

    但是科学家会告诉Yoyo关于吸烟的所有问题,而且会将各种统计结果大大的张贴在最醒目的地方,就像常常在彩票广告上看到的都是中奖金额而弱化中奖概率一样。——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功利的同时也这样愚蠢的让我们的国民思考日渐走向概念的“功能化”:我们说香烟,我们就说肺癌、说心理上瘾,我们不是说香烟本身,而是说香烟的衍生产物;而我们说爱情,我们就说房子、说车子、说各种那份爱可能产生的衍生事务;而我们说日本,是的,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么争议的话题;而我们说政府,……。即便是Yoyo这样有着独立思考的女性,一个看上去经历丰富的女人,当她开始思考她的性权、她的生育权,她依旧会把很多附加项都准确的加在她喜欢加载的地方,也许并不是金钱或者地位,但是依旧会有她的附加。这时代、这社会都在让人无法纯粹的去为了一眼的迷离而爱上谁、恨上谁、无视谁。

    身边的姑娘就像一只小猫一样静悄悄的半卧在那里,她的喘息里带着她特有的气味和呢喃。如果我是丛林里的泰山,也许我就在树上给她摘虱子,然后让她给我生几个孩子,仅仅因为她那种我已经可以触摸的温润和柔软。但是,我却在已经谈论未来漫长岁月的时候异常清醒的看着她倦倦的把她自己拖入了梦中。

    我知道自己可以用强,只要坚持一下她也不会真的受伤。有些奇怪的就在于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坚持才让我自己好像得偿心愿,最终好像没有得到什么而只是让我自己失去了对于婚姻的信仰。是的,当我的坚持下让那个无辜的女人开始流着泪与我一起享受她也渴求的爱恋的时候,我心中却是空空的,不知道应不应该把爱恋附著在空灵的温润和柔软之上。所以我在完事儿之后总是跑到阳台上去吸一根香烟,看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星空或者云朵,把刚刚的细节都尽力去放弃,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去遗忘。

    这样的夜晚,诗人也许会写一首情绪纷繁的诗。他把诗用他特有的嗓音读给爱人听的时候,爱人就陪着他落泪、陪着他安睡。

    我没有诗。我有的只是恐惧。

    对于侵入Yoyo我不会有不安的感觉,但是我却在不停的担心着各种奇怪的假设。

    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在面对年轻情人都会有的假设。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我无法抵敌的瞬间,她会不会在心里把我跟其他人比较,她愿不愿意只是爱着一种感受而不是一份安全,……。

    我知道自己开始更深的爱上了她,所以才更胆怯的施展自己该有的手段。

    就像,当我开始在意一个职位的时候,我并不能很好的向招聘专员去展示自己的全部才能,因为我在担心展示之后的后果。

    就像,当我开始思考性,我开始担心生殖和房产一样。

    人,开始单纯的时候,开始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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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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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12-19 17:01:1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有那样的影响力,可以成为一个智者,可以向人们布道,可以腆着脸昂然对着全世界,我会说:“生命中总是有无聊,有有趣;无聊总是多于有趣,以至于无聊比有趣重要而显得有趣,把有限的有趣都显得比无聊还无聊。”

    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这样绕来绕去我想说什么,我会说:“至少,我可以举一个例子,虽然仅仅是一很小的例子,却最为直接:迎新晚会。”

    Kyra约我在迎新晚会上唱一首歌。

    “我特别五音不全。”我坦言,“不过,如果调子简单我可以配合你。”

    她笑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个节目,——况且,我也唱得很差。”

    我知道Kyra很少唱歌。她的有些朋友会在咖啡店里偶尔说起她在KTV里多安静,她总是张罗着大家去唱歌,然后就缩进角落去静静的喝酒。

    “一个像你这样懂得管理的人,需要在群体活动中有存在感。”Kyra静静的坐着,拿起她的咖啡杯,但是没有喝,只是在嘴边停了一下,又转过来看着我,“我也需要一个存在感。”

    “好的。”我知道跟Kyra这样的人或者Amanda这样的人我都没有什么必要去讨论她们的建议,她们总是想好了怎么去堵住我来强化她们的建议的“正义感”,除非我要满足她们的征服感,否则就没有什么意愿要跟她们讨论她们建议的必要性。那样做还不如假定我已经接受,“你觉得我该唱什么歌?”

    “我觉得,嗯——”她在这个时候倒是很小心的呷一口她的咖啡,咂摸着,“最开始我是想找个对唱,但是男女对唱都是情歌,而且现在的对唱情歌都写得太闹了,也不符合你的气场。我觉得最好是找你唱一个英文歌,节奏可以稍微稍微快一点的,就用节奏强来修饰你的嗓音。你知道《Nothings Gonna Stop Us Now》吗?是一首很老的歌了,中文版也有的,节奏很快。”

    “这是一首对唱歌曲。”我忍不住提醒道。

    “是的,”Kyra说,“中文版那个男声单人演唱被林子祥唱得更红一些,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按照中文对英文,然后英文对中文这样的方式再重新演绎一下。”她说着,把打印好的中文和英文对应稿递给我,“我打印了一份歌词,想着是红色部分我唱,蓝色部分你唱。”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一页纸,苦笑道:“这么多词,我们需要个伴奏带,还需要排练,”我皱了皱眉,“就怕是唱不好拖累你。”

    她倒是很大度:“什么呀,也就是玩一票儿,让领导知道咱们挺乐意参与的就行。”

    “谢谢!这个,”我举了举手中的歌词,“你有原唱吗?我好久都没有听过了,英文版好像只是听过几次。”

    “没问题,我把链接发给你,”她熟练的用手机搜索着,“对了,我还有伴奏乐的版本,也给你,咱们晚上就得找时间对对词儿了。”

    “呵呵,”我笑了,“早知道就跟着他们去演个三句半啥的,唱歌太难了——”

    “那种节目娱乐向太强了,不适合你,”说完她就开始大口喝她的拿铁。

    “也是,节目单儿快截止报名了罢,我前一阵子忙活得都没有顾上这个事儿。”

    “上个月中旬就开始跟大家征求节目了,要五个小时左右的内容,下午四点半就下班,五点中进会场就开始前奏热场,都是我跟行政那边一起商量的。”

    “其实我们这个组虽然工作量饱满,但是还是有四个同事已经——不算我,还不算我,就有四个——四个同事都参加了节目,有三句半,还有什么哑剧,好像都买了服装道具的,他们能凑齐的时候也经常抽一个两个小时练习一下呢。呃——,我虽然是项目长,也没有拦着他们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

    “以前石油公司这边,我知道,”她随便的斜倚在沙发扶手和靠背间,“都是发八百块钱就等着过年,都是瞎搞,根本就没有个公司的样子,打听咱们好几个以前的老同事都是说公司没有一个集体的氛围。马总也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很重视员工的参与和员工的创意在咱们的这台晚会上的表现。”

    我知道是又来了,最近不知道是哪儿吹来的一阵风,非要今是而昨非,“以前确实也是文齐武不齐,前线也不怎么参加后线的事儿——”

    “所以,马总一来就非常重视公司企业文化平台建设,”她瞪了我一眼,“这次组织晚会也是要继续强化公司企业文化,马总说明年将会是公司制度年,也就是公司文化年,你想想这个意义有多大,积极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不仅仅是要自娱自乐的精神,更是要带动咱们公司的基础员工对公司整体文化的认同。”

    “是个不错的构想。”帽子已经放在这么高的地方,你想不捧一下好像都对不起自己的耳朵了。

    “这何止是不错,”Kyra因为我的赞赏而加大了力度,“其实集团公司这些年从来没有停止过企业文化的宣讲,只是我们石油板块一直都没有集团管理层的直接介入,导致一直就像一个文化荒漠,员工也随之都是盘散沙,完全不懂得集团的宏观部署和石油公司的发展目标。最近的降薪,——当然我不是说大叔你,——那还是有些人跳出来四处造谣说公司的坏话的,把降薪跟集团的股票收益都联系在一起,这就太过分了,降薪是我们根据世界油价的整体水平和国内同业的薪资调整做出的一致规划,怎么能因为降薪就开始给公司四处抹黑,甚至跑到’股吧’里去煽动,”她摇摇头。

    “我不炒股,也不关注这方面信息,”我笑了笑,“是有同事去网上散布什么信息了吗?”

    “就是啊,说A项目、B项目都是赔钱项目,说K项目是哈萨克股东在跟中方股东博弈,说我们最后买下来的价钱虽然有很大幅度的下降,但是也承诺了更多的别的项目的收购,等等等等。反正都是咱们自己人才知道的事儿,都拿到网上去叨叨叨叨,哎呀,影响很坏——”

    “我可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对K项目是非常了解的,所以也非常有信心,”我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把产量预估这个问题咽了下去,“对石油公司的发展也因此很有信心——”

    “不是说你,都说了不是说你,”Kyra笑起来有时候眼睛弯的很好看,“我就是觉得咱们都是东北老乡,没有什么忌讳的,就跟你发发牢骚,你说公司给着这么高的薪水、这么好的待遇,怎么可以随便胡说八道,马总真的是很生气,正在追查这个信息是从哪里发出去的——”

    “这个,”我一下没忍住,插了一句,“论坛也不是我们开的,怕技术上不好查罢?”

    “集团董秘办就在忙活这个呢,得找对应的公司去买——”她摆摆手,“咱们就不管他们具体怎么搞技术攻关了,反正他们会查的,查出来肯定也要从重处理。”

    我点点头,心里总不免有些感慨,Matt他们那一批人给孙总介绍四百亩项目的时候肯定没有完全的好意,但是也说不上都是恶意,只是孙总彻底对他们失望了以后就已经抓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把手了,就好像怎么绕都是坑一样,现在这种信息出现,其实从石油公司这边露底的可能性都没有集团公司那边大,因为好多项目还没有放到石油公司这边来,也没有人真的关注到钱这一个点上。要说待遇调整,有微词是难免的,我也有意见。只是行情就是这样,我们也很难离开石油行业去其它邻近行业再谋发展了,降薪幅度也都在外面问过,大差不差的就是这样一个水平,估计绝大多数人也就是口上抱怨,还不至于真的觉得公司就亏待自己。倒是集团那边的人最近因为评估项目跟石油公司这边接触多了,难保没人过问过这边的收入,说不定反而有了什么想法;再或者像马总他们这样从集团空降过来的人,对原来石油公司这边的原班人马可能也有成见,借着信息泄露来做什么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心里一瞬间就涌出了很多念头,但是在眼下却只能是说:“其实公司对我们还是很好的,降薪也是大势所趋,其它公司早就开始降薪和裁员了。”

    “就是,就是,”Kyra说,“大叔你真是眼界比较宽,看到了。”

    我一时语塞,再接不住她这句了,干笑了一下,去喝自己的美式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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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0 10: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

    “看来你这是高升有路呀,”Yoyo绷不住还是笑出了声,“我就发现你跟女同事特别容易处得很融洽,——怎么说呢?”她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颏儿,“啊,特别特别招苍蝇,——”

    “能不能不把自己男朋友说得那么恶心,招苍蝇的那东西能是好东西吗?”我准确的找到点自嘲一下,然后端正态度,“我可没觉得自己特别跟女生好,我跟建军、城俊都很好,还有张总、佘总他们,其实原来张超也跟我关系挺好的,直到我拿走了他的软件评价控制这个事儿。”

    Yoyo等我把话说完就往我身边一靠:“哪个男同事你也没有拉着一起逛街,还牵着手罢,——我可是你赖也赖不掉的证据。”

    我侧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是不是你真的觉得我跟女同事走得太近了?”

    她摇摇头,一笑:“不是你走向她们,是她们靠近你。你身上有一种书生气,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纯真的感觉,跟你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称,很吸引女生。”

    “这是说我是在装嫩吗。”我呵呵笑了起来。

    “不是,你这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绝大多数:一个是身姿就开始臃肿不堪;体态正常的还可能面容猥琐;面容也还看得过去的还有不少眼睛里都是沧桑——你身上也能看到沧桑,包括你对别人的包容态度,但是你好像一直有着一种我也说不上来的劲头儿,跟你的沧桑特别不相容,却偏偏同时体现在你的气质里,就像很多阳光男孩儿那种硬朗的感觉,很干净、很纯净。”

    “这夸得我心都醉了。”

    “我说的是真的,”她停住脚步,拉着我的双手,“我真的觉得你特别好,而且你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我就注意到,你对人有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我对谁都很真诚,所以虽然总是会遇到几个特别恶心的人占我便宜,但是也总是收获更多长久的友谊。”我看着她,凑过去,轻轻在她的嘴唇上啵了一下,“有些朋友就一直一直这样往来着。”

    “嗯。”她也轻轻的回吻我一下,在我的左颊上,“对了——,你别介意啊,——我听说她把你儿子带走了,儿子现在多大了?”

    “十一岁,周岁,应该小学四年级,我估计,”我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现在都不姓陈了。”

    “她还是挺爱你的,我觉得。”

    我摇摇头,“这么绝,去了辽宁以后就再没跟她家找到过她的联系方式,可能现在都有二胎了。”

    “估计是罢,”Yoyo把我拉进了哈根达斯店里,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不过,你们早晚还是会见面的,你们是大学同学罢?”

    “是同学,那个时候谈恋爱也稀里糊涂的,因为她家也在油田附近,能回同一个油田。”我知道Yoyo会对我妻子的情况很在意,也非常佩服她公开的跟我询问这些情况。

    “就是你们恋爱就是计划着要结婚的。”

    “至少在她是这样。”

    “她长得漂亮吗?你留着她照片吗?”

    “我有一张三个人的合影,孩子刚刚上幼儿园的时候照的,很久以前了,”我打开手机翻着,找到那张从胶片照片上翻拍的,“当时已经开始有数码照片了,不过那个时候是去油田的一个影楼去拍的,孩子过生日。”

    “好可爱,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陈明旭,小名我们都叫他亮亮。”

    “是天亮的时候出生的呀。”

    “是这个原因起的名字。”

    “明旭,明旭,”Yoyo轻轻重复了两次,“陈墨,我们要个女儿好不好?”

    “嗯?”我一愣。

    Yoyo坚定的说:“我们要个女儿,做你的贴心小棉袄。”

    “你就很贴心啊。”我随口调侃她。

    Yoyo说:“我得在回我家的时候把你的情况都跟家里人说清楚,所有细节,每一个他们能问到的地方我都不能被他们找到软肋。陈墨,你说如果我们有个女儿你想让她叫什么?陈明什么?”

    “陈明——,”我理解了她这层意思以后更从心底佩服这个年轻姑娘的硬朗和果决,“陈明什么呢?呃,不过,我们女孩儿为什么一定要叫’明’字,我们可以用其它字——”

    “我们就用’明’,”Yoyo执拗的摇摇头。

    “陈明芳、陈明娟、陈明娇,这些都太普通了,”我摇摇头,“要不我们回家再慢慢想罢。”

    “我们叫陈明霜怎么样?”

    “霜?”我倒是没想过这样的字。

    “双啊,儿女双全。”她说。

    “好啊。”我说,心里却总觉得这个字儿好像特别靠《鹿鼎记》,小名可不要叫双双啊。

    “陈明双,陈明双,”她想了想,“好像是我们回家再想想比较好。”她冲我嫣然一笑。

    一个,我们的孩子,吗?是她构想的,用来说服她家人的道具?还是,她真的希望有一个小孩在身边,在膝下,在陪伴?

    “好不好?”她问我。

    “好啊,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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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1 10:58:28 | 显示全部楼层
    ***

    “你听说张总要走的消息没?”城俊终于回来了,他约了建军跟我一起喝茶的话题就是这个?

    “小道消息倒是听到过几次。最近一次,四百亩那边新招来个洪艳玲,她说过一次。不过,这是谣传罢,开除一个副总裁也太随便了点儿。”虽然我已经看到过开除Brett和开除Matt的过程是如何惨烈,但是在内心里仍然希望公司越来越平顺、越来越稳健。毕竟是马耀东进驻石油公司以后算是边破边立,也构建起公司的框架了。至少说,现在的管理层受到中层质疑的情势远好于Matt遭遇Brett正面冲撞那个时代,虽然马耀东跟Matt比起来更加不熟悉石油行业,也更加没有涵养。

    “不是谣传了,”建军黯然的说,“集团那边好像也在说这个事儿,看来是有确定的意思。”

    “为了什么理由要动一个VP呀?这么大动静,好赖我们也是上市公司的主板块中的一部分,市场效应高层总会综合考虑一点儿罢。”

    “四百亩一直都不能完成产量,张总那边推三阻四不推进运输公司的收购,好几个事儿——”城俊说,“最关键的还是产量指标差太多。”

    “四百亩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啊,老油田还指望上产吗?能稳住就不错了,张总虽然不算是专门做开发的,但是他的经验应该也能应付前线生产了。”

    “问题就在生产这儿,”建军说,“张总掐着中国团队不放,工作节奏完全听哈萨克人的,所以很多工程项目的进展都严重滞后,尤其是研究院这边原来建议过很多增产措施、堵水措施什么的,哈萨克人都找环境审批什么的理由就给拒绝了。张总根本就不相信中国人,他就按哈方的说法反馈给集团,集团派人去四百亩做年终考核的时候发现中国人到了四百亩现在都被张总集中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哈萨克办公室里还是原来的哈萨克副经理主持工作,当时就汇报上来。马总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情况才临时决定去阿特劳现场整改的,原来还有过一个方案是让张总的团队直接接K项目,就是库让项目,——哈萨克其实是叫那边叫库让斯科耶,也不知道啥都带上个斯科耶是啥意思,——张总好像也跟总部因为人员配比的问题讨价还价,集团虽然公布说是按四点二亿收购百分之百权益,但是其实哈萨克股东仍然掌握着百分之二十七的权益和全部的人事裁定权,张总的这次收购谈判好像是让集团损失很大,集团不仅仅不想让他直接插手K的管理,还有可能要成立一个能限制这些项目主管的中间层。张总这段时间也是因为四百亩的产量焦头烂额,那边其实一直都在追措施计划,佘总跟很多人都发过邮件,但是中国这边的建议到了四百亩就基本上被哈萨克人当成废纸,张总好像此前也没有在国外工作过,做事情总是太依赖这些哈萨克人。唉!所以好几个事儿好像都弄得挺乱的,其实上次我们项目验收那个时间点上总部这边曾经计划让四百亩回来也做个专题讨论的,张总一个人都没派,说是’前线生产到了紧要关头’,集团那边就说’既然前线这么紧要,马总你亲自跑一趟’,就这么着,马总退了去加拿大的机票改去阿特劳。其实到了这最后几天,就算是习主席到阿特劳去也没办法再改变产量结果了。马总他们就各种搜罗张总团队的工作失误,基本上上去就带着这样的想法,要把张总连哏儿刨除,这样才能让集团那边不至于把脏水泼到马总这个队伍上。张总原来好像就跟马总有些顶着,原来好像集团那边是安排张总做勘探开发部和研究院的整体后线策划团队的副总,马总上来以后就改了安排,坚持让张总去前线突击产量,还让张总按照之前的管理人签的任务书来兑现,好像说是当时就闹到集团去了。这些事儿,石油公司这边的人知道的很少,前线佘总他们也不怎么回办公室,一休假就直接回老家,张总好像自从派到四百亩就没怎么回国——”

    城俊接着说:“更惨的是现在马总跟张总的矛盾升级到了公开化,他们直接在哈萨克人面前就吵翻了,集团协调了以后先让马总回国组织今年的年终考核和年终总结,——你想,马总过来接这个CEO也不到一整年呢,集团肯定不能在这个事儿上就再换一个CEO,这CEO还有一年一换的吗?集团那边都说照着这么个思路下去,就是两害择其轻也得处置张总——”

    建军说:“——最低起码,张总的副总是保不住了——”

    城俊说:“陈工,你知道张总是什么样的人,多傲啊,干勘探部长的时候在XX油田,那不说指挥千军万马,也是总要显得运筹帷幄、颐指气使,都是处长他都要高人一头,——”

    建军说:“他也是瞎整,用勘探思路搞提产,上了就直接提液,多少井都直接淹了,然后就是外围突破,——四百亩的外围如果真有好东西哈萨克人还能留四十几年不去动它,外围本来就是搭卖给集团的一个’故事’,此前的那些人都心里明镜似的,’故事’照编,却只是上地震,地震不让上就重新处理,重新处理不让就重新解释,重新解释不让就测井解释,就反演啥的,反正就是地球物理绕来绕去,——张总一上来就以为他还在管中国第X大油田呢,上去就在南部开始戳,三口井下去,都三千多米,多少钱?有稳定产量吗?没有!再加上老井维修这一块儿,哈萨克人根本没有规划,都是发现减产太厉害才开始买件上来修,一停井就停半个月,这么老多井,我去!他没死真是他便宜啦。”

    城俊说:“其实,咱们凭良心说,公司几个副总里边,最懂石油行业的就是张总,懂技术,也懂管理,后线这边他在的时候最稳,研究院这边现在迟迟拿不出一个院长,为啥?就是因为没有人比张总全面。张总不懂开发,这是肯定的,我原来跟他一个油田的,也知道他是勘探部出身,勘探部署和探井决策,包括区块风险评估其实让他去带队都可以的。开发这边,你看,陈工,原来有你、有佘总,他不怎么过问技术细节,他挺愿意用人的,也知道扬长避短,开发项目上他也没什么大纰漏,所以他原来想做库让,他挺倚重你的,听集团的人说原来就想他把库让收了以后你去帮他管开发这一块业务,库让的东北那边不是还有两块儿勘探区块一直没扔嘛,他好像还打算跟四百亩连片儿搞搞盐下,——新油田,库让这么小,潜力也就是三五年,最多八年,基本上也就让四百亩的递减吃差不多了,这个情况咱们都懂,真正能让四百亩平稳中增产的方向肯定还是要找到新增长点,新探区的突破是必须要找到的——”

    我点点头,虽然对于盐下油田的勘探前景仍然有保留,但是总的战略思考肯定也是这样,地质的事情就是这样,说到了一定高度都是“程咬金三板斧”,谁也玩不出更新的花样儿。——就说是“非常规”,中国那儿瞎吵概念,美国人其实就是玩我们的“低渗透油田”,他们以前不玩这些是因为有的是更肥的块儿,现在油水儿捞的差不多了,技术也更廉价了,就玩痩的了。真搞页岩?美国人估计用你的钱练练技术倒是可能,投资拿区块他们也就是想要个敲门砖,玩真的?看看Apple是怎么等着Samsung把各种试水都玩一遍以后再开始铺市场的就明白了。美国资本都是这个玩法,高科技不等于高收益。——我脑筋一抽,又回到了张总的事情这边,就听见建军正在叨咕更为严重的情况。

    “……,吵翻了以后中国团队其实也不是都支持张总,而且中国团队这边在张总手下也确实挺艰难,工作地位很尴尬不说,工作氛围也时时被哈萨克人质疑,人家好像根本不愿意进中国人的办公室来讨论问题,讨论问题也不会单独去叫哪个对应专业的中国人去,讨论完了一发邮件,中国人就傻了,结论都出来了,反正他在上边是挺那个的,挺独的。”

    城俊说:“前线肯定是这样,团队更小,更需要决策魄力,加上工作压力大,张总能倚重的人也不多——”

    “都是他选的人带上去的,多不多他也不能带上去搁在边上晾着,”建军叹了口气,“弄得人心都挺凉的好像,这次又折腾——大叔你知道的,原来就折腾过一次,”我心里暗暗说,那又何止一次,“所以有些人也挺害怕的,不知道这么折腾下去还有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张总走了以后是不是又清洗,所以这个月更没有心思工作了,产量好像比前两个月掉得更多——”

    城俊说:“虽然是这么多问题,咱们客观的说,张总也是目前石油公司最有技术领悟力的副总了,绝对是副总里面最具有新技术接受能力的人,没有之一,就他一个。”

    建军说:“他对技术的理解这一点我没有意见,只是他管理上真的有点儿乱套,他不怎么懂现场可能。”

    城俊说:“总之,要说是再上去一个人,现任的副总里,我觉得也没有谁比张总更好,虽然张总干得真不怎么样。”他叹了口气,“其他人其实更等而下之,包括贺强。”

    “尤其贺强。”我沉重的说,“你们俩因为抽调的事儿没赶上项目汇报,我是亲眼看到的,贺强这么想把K拿到手,项目汇报的时候这个横挑鼻子竖挑眼,关键是没有说到点儿上,都是说’怎么就不能上八十万’——”

    “我听欣欣说了,各种露怯,唉,也不知道公司这些高管都是怎么招的——”

    “怎么招?朋友介绍,然后就上来吹呗,你说年产多少,我就说我他妈整过比你这个高多少多少的油田,中国这油田,大倒是未必大,人可是多了去了,你再有本事也没法一个一个去挖底,——郭德纲说说相声的,会一段儿就能吃饭,中国大了去了,换个地方就可以接着蒙,——这群人还不是一样。远的不说,就说严平,技术能力、管理能力,他哪样能提起来?还不就是拿着简历,我他妈干过多少多少油田,多少多少产量。不是我说,下一次,他肯定也是说我在这家中型国际石油公司当过总地质师,你想想,这几年这家公司的产量增长了多少?多少?不全是总地质师的功劳罢,多少是公司买到手的?懂行的就懂行,不懂的还不是让他这业绩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去——”

    “不说这个,以前,有个博士,就靠博士证和博士论文题目横晃了多少年。去我们油田做项目,哎呀,我们都替他臊得慌。隔两年他又跳到另外一家,好家伙,直接开始副总地质师了。”

    听着他们渐渐把话题扯开,我心里也算是偷偷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不讨论热门话题比较好,虽然我心里开始隐隐的觉得Kyra说石油公司里有人泄漏信息这个情况也并非完全扑风捉影。敏感时刻,敏感话题,我还是要mark一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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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12-26 11: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

    张向前会离开公司?

    那只能说他是Matt时代最后一个大佬,所以他离开公司也算是从另一个侧面在宣告Matt时代的完全终结。

    “其实,Matt时代早就结束了,张向前本人并不是他那个外企把控时代高峰期引进的,而且张向前也算是附和钟红敏的国企管理风格,也包括他在哈萨克实施的那种几乎像集中营一样的管理。”我絮絮叨叨的给Yoyo说着我的感受。

    Yoyo轻松的枕在我腿上,翻着电视上的节目:“没什么可看的电视啊——你为什么不考虑装个锅?你不是顶楼吗?”还没等到我回答她,她就开始说起她听到我的话之后的感想:“我觉得以前的老板,好多时候有一些像以前的恋人,因为走得近,所以看得到很多细节,尤其是磨合上的各种契合和不适。你好像是一个挺怀旧的人,跟别人拉开距离以后你好像更容易想起别人的好,——”她在腿上转过头来仰面看着我的下巴,“你胡子有点儿长了,——而我,就像一条鱼,只有很短很短的记忆,总是关注眼前的合作者。”她说着说着就唱起来,“我是一条鱼,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哎呀呀,我好像是就记得这么点儿,这歌儿是怎么唱的来着?”

    我漫无目的的摇摇头,仍然在想着她说的那种快速忘记是怎样的感觉:“你会忘记以前的男友吗?”

    “忘记?”她停止了哼歌儿,“忘记什么东西?你说我?”她很平淡的想着,“好像也不是忘记了,只是不大能想起来,很短的时间,对我影响太少了好像。”

    我此前从未问过她前任的话题,听她那样说,好像她的恋爱经历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复杂。

    “陈墨啊,”她看着我。

    “嗯?”我也看着她。

    “我不是小女孩儿了。我很了解自己,也放下了很多——”她不是第一次跟我说这样的话,而且我也相信她真的这样想,“他是好人,跟我好像就是不合拍。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他就劈腿也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太急于把握住工作而忽视了他的个人感受。他是那种特别需要别人照顾感受的人,可以共享受却无法共患难,——这一点倒是跟大多数的年轻男生相反。——当然,本来年纪就都小,遇到情况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发现这个男孩儿背叛她的。

    “我们那个时候都有很多朋友,也不局限在自己的行业,各自喜欢的领域里都有经常聚会的事情,一起玩玩。也有时候会过界,我是说吃点儿什么东西,朋友给的就跟着一起玩。”

    我点点头,那个时候的Yoyo可能也是一个天天泡在酒吧等着别人给自己买杯酒的人。

    “就在那个时候遇到的俞总。”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其实我虽然一直都很感激俞总也就是因为她让我看到了销售可以有尊严的做下去,销售在俞总心目中就是帮助客户更快更简洁的达成目标。——我们公司,直到现在也没有自己运作区块;除了评估区块还要代理软件、还有软件实用性的小研究项目。要是以前,我会觉得只剩下赚钱这么荒诞的惟一目标,但是俞总让我看到了我们推介这些事务的必须,这也是我一直都在跟现在的同事们灌输的一个概念。人做事情不能只是做事情、只是赚钱,能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获得应得的报酬才是事业。”她想了想,“我男朋友就是不懂我这一次选择:俞总给我的工作,收入方面在当时来说其实比卖房子差很多;我每天需要化很多额外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石油行业的知识和英文,但是还是感觉摸不到门槛。我男朋友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不应该为了不现实的东西而降低质量,那个时候真的是很艰难,很艰难——他买药的钱开销很大,他又不愿意停下来,唉!”

    我没有插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她的故事追问。

    她苦笑了一下:“我搬出来没有多久他就找了个女人在一起了。有一天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看到那个女人的廉价口红,突然就恶心得不行。”

    “跟他还联系吗?”我问。

    “联系,朋友圈互相点个赞,微博祝福一下。”

    “那倒是比Matt跟我这种状态好很多,我跟Matt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互动了,就很简单的互相从对方的时空里消失了一样。”我按住她要嘲笑我的嘴,“我是在说老板跟前任不同,老板好像很难变成那种熟悉的陌生人。”

    “俞总你们也没有联系过吗,”她问,“之前?”

    “没有。”我停了一下,“算是没有罢。”

    “我知道那个时候疯传你跟俞总的事儿是有人想上位,”Yoyo问,“你觉得会不会是石婉灵?”

    我摇摇头:“不想知道了,她好像在GCS还没有你留的时间长罢,”我挠挠头,岔开话头儿,“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要跟着俞总一起去创业呢。”

    “俞总要是成立自己的公司,没准儿我现在真的在她的团队里。”Yoyo说,“我挺感激她的,她让我找到了事业方向,还找到了你。”

    “在GCS的时候你对我可挺狠的。”我说。

    “你跟石婉灵不合伙要害俞总的话我可能不会那么跟你较劲儿。”Yoyo说。

    “我其实一直都没跟小石合伙过,只是俞总跟中国区那边弄太拧了,小石跟我都希望通过沟通来保全团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俞总去跟中国区闹腾,留在GCS的前景对一个普通员工来说肯定好过跟着俞总一起被炒。”

    “结果还不是一样被炒?”Yoyo说,“那个时候俞总已经看懂了中国区吃掉我们这个团队最想干的就是翦除管理层,所以她希望团队相对独立做出业绩来制衡一下。石婉灵跟你当时都是想要投靠GCS发展的,所以就力争团队在GCS框架里重组。你们倒是把俞总挤走了,那也不过就是帮GCS做成一次重组,他们随后也没有留下你们。我能留下并不是因为我站队,而是因为我只是一名销售,在基层,他们没有动心思要规划对基层怎么样。反正在当时来说,我怎么选都会留下,你们怎么选都是要离开的。”

    “可惜就是当时我看不懂啊!”我叹了口气。

    “其实你们现在这位张总也是没看懂,他的情况跟你们那位盛广才盛总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当初进入SBM就是充当救火队:一个情况是火势得到控制,就像盛总,可以稳定个一两年;一个情况就是火势直接蔓延到团队自身,就像现在这位张向前。这跟你想的国企帮或者外企帮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倒是更直接就是钱的问题——就是谁能帮老板省钱。”

    Yoyo又一次给我一个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角度来说明此刻的处境。也许是因为她这些年已经历练的更加成熟,也可能是因为她站在外边不会那么容易被各种利益纠缠晃花了眼。她的分析虽然并不能完全让我信服,但是她看问题的角度却总是引发我产生更多的思考。张总虽然是行里人公认的最有胸怀的管理者,但是他未必就是最能把他的团队成本控制到最好的一个人,他那些看起来像是要圈禁中国人一样的处理也许正是因为他需要最小的争端来换取哈方启动工作的代价。虽然他的过失跟他的能力一样让人印象深刻,但是他没有解决眼前的困局才是城俊他们看到现在这种不利状况的根本缘故,毕竟出资的老板并不需要一个张良、刘基来系统规划一个千年帝国,而是需要一个粗糙、诡谲但是业绩上立竿见影的座山雕、钻山豹即可,“不管黑猫白猫”是他们真正信奉的原旨教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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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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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5 10:54:0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八

    跟Yoyo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我会有些恍惚。

    除去她那种可以反过来控制我的决策方案的成熟以外,仍有很多东西。比如她似乎总是跟我有距离感,她很在意我的同时也非常明确的表达着这种情感并不是我期望的那种激情。

    那好像是一直一直都远离我的,我越追求就离我越远的东西。

    就是我想要追求的就一定会拒绝我,我不觉得有触动的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生活中。我现在反而会回忆起那一段没有Yoyo的空白期,一段没有女友也没有伴侣的状态。不,我倒不是说我会把自己投放到工作中。我会投入,但是却不希望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流放犯那样驱赶到远方,然后让工作变成我惟一的精力投入。

    那些冰冷的感觉会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让人感觉她规划的那个婚姻里只有规划而没有真的内核。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好像没有真的当过谁的男朋友——妻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能跟着我一起回到油田去;而那些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定性的情感分支,那些出轨的情境,我现在却总是觉得都离开我非常非常遥远,甚至还不如一些梦记得更清楚。

    我会想起很小的时候,高中的时候,第一次偷吻女生。
    在她的宿舍,毕业了,都喝了很多的酒,歪在她的被子上傻笑。她的脸比刚刚喝酒的时候还要红,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着什么。走廊里还有女孩子零星的走路声和低笑声。跟我们一样,也是家远回不了家的。

    不,其实她家离城里很近,我记得好像不到20公里,只是她说很多行李要收拾定了第二天来接她的车。

    趁着她醉了,趁着我可以说自己醉了。

    我是不是可以亲她一下?我问着自己,脑袋嗡嗡的像打鼓一样震响着。

    我知道自己不爱她,我知道自己不会怎样她。但是她就那样安静静的喘着、红彤彤的哼着、轻飘飘的活着。好像是一个孤单单的存在,已经游离在我们的生存以外,什么东西从她那里伸出来,搔着我一处不为人知的神经末梢。

    我要不要亲她一下证明我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存在?我问着自己,脑袋嗡嗡的像打鼓一样震响着。

    自己希望能一亲芳泽的女孩儿,应该也在这个楼层的某个房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跟朋友们买醉,倒在哪里昏睡;又或者只是感到了苍凉的颓废,慢慢慢慢的弥漫就没有了过往没有了前方;只有良心还在越狱的鲜血发酵中一跳一跳的证明着远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就此堕入轮回,只因为还来不及后悔、来不及崩溃......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知道了一件让我怎么也无法面对的事实:在我忍了又忍还是偷吻了同屋女孩的鼻尖儿的时候,她被人捂着口鼻扯下了最后的尊严。她咬破了自己和对方的肢体的很多地方,就在我所在房间的十几米外,楼下男生宿舍里自此就不再奢望还有底线的男人。

    有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真情到底想要留给谁,自己的坚守到底是为了灵魂还是为了方便。

    我亲她鼻尖儿的时候感觉凉凉的,她略略仰了仰她的头,鼻子擦到了我的鼻子。——是不是每个人的初吻都是给了一个心灵深处看起来完全陌生的人?是不是每一场恋爱中总是有些东西不干不净、无法承认、无法标识、无可积淀,甚至没有什么可以贮存、没有什么可以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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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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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5 12: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在最初决定跟Yoyo好的时候我就承认了自己不会是她真正有感觉的对象。

    但是这种理智似乎并没有帮到我。在这场理性的爱情里我扮演着最好的学生,不断的向老师提问和准确回答老师的提问,然后却发现老师能给的A只是我们之间的一场妥协。而理智似乎也在这中间持续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它不停的提醒着我不必深爱,因为双方都是洋葱一样的情怀,——扒出一堆眼泪之后没有什么真的留下来。

    Yoyo自己,现在还有一个目标,她不肯为自己的选择轻易服输,她要向她的朋友圈子和亲戚圈子证明自己。

    而我,却总是忍不住觉得她在编织一个让自己能相信的体系,也不管自己其实早就看到了体系的逻辑漏洞。——不,这不是逻辑上的漏洞,而是逻辑上的错误。我好像非常清醒的看着那个错误不断的向周围吐出毒液,沾染得很多很多的故事都开始变色和丑恶。是的,如果有一种价值需要谎言来支撑,那么价值中能够体现的所有细节都带着毒、带着肮脏!

    我静静的坐在Yoyo的床上望着她翕动的睫毛,回忆着、回想着、回味着类似的场景里模糊的、淡淡的对方口水的味道。

    我现有的知识体系非常准确的告诉我:那个味道并不是我的记忆或者我的想象,而是一个纯粹为了自己作为男人尊严的杜撰。我需要这个杜撰来证明每个人都在爱情中欺骗别人的同时欺骗着自己,并且把清纯的女孩儿的羞涩硬派一个有毒的标签。

    是的,还有妻子。

    大学的时候我们越走越近,最后近到了她都知道我正在为高中时代混乱的小儿女私情焦头烂额。她没有责备我在情感中不断不断的背叛,而是听了我长长的讲述以后更坚持觉得我只是有些拖延,而我的拖延里她都读出了温柔或者是善良。

    唉!

    我根本就是一个渣,不值得谁肯定,也不值得谁可怜。

    是的,妻子发现了同学跟我在MSN上调情的事实以后她终于说出了:狗改不了吃屎。

    只是妻子并不知道我心中有一些远比当吃屎的狗更痛的东西。

    那个时候,每次想到自己身下这个女人会不区别的跟她的主管或者朋友上床就觉得自己羞耻的几乎要爆炸了一样。但是,听着她自轻自贱之后的颓废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再去轻薄她或者是羞辱她。她的确是一个把性看得比牵狗溜街还容易的人,也不否认自己在这样对待别人和自己以后的痛苦和迷茫。你在她的床上没有办法恨她的也就是她这种坦白:她并不高估每一次肉体交换的代价和意义,甚至听得出她在这个过程中的卑微,还有陪着卑微一起傲然卓立的绝望和倔强。

    我爱着她,曾经以为纯情而拒绝我的她,曾经以为下贱而任我欺凌的她,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种感觉是自己配不上这个滥交的女子,至少没有她那么纯粹的喜欢就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的勇气。

    “就算这个时候我老公开门进来我也不怕。”她喘息着。

    我却一边射一边对自己说: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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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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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5 15:44:1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我们互献了初吻的女生,后来我只在返回北京的时候意外碰到过惟一的一次。

    那天我刚巧办完了全部的离婚手续,提溜着一个硕大的24寸旅行箱在火车站等车。去北京的车其实还有将近三个小时才经过这个车站,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去处,只是看着箱子上被儿子贴过的几个贴纸残迹发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妻子会愤而出在丹东,否则可能会仔细计划一下拖延,哪怕没有了工作也要把这桩婚姻稳定一下,——在设想着儿子是不是希望跟他这个不成器的父亲一样漂流远方、浪迹天涯?又或者他心中的父亲就是一个如同动画片中大反派光头强一样的败类。

    一个娇小的身影儿在跟我隔着一排椅子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就径直从椅子空隙的地方穿过来走向我。我之所以看到了她走向我是因为那个时候火车站刚刚修好,地板砖正擦得铮亮,倒影一飘过前排椅子我就认出了她,感觉是瞬间血都涌了上来:有耻辱、有羞愧、有不解、有哀伤。

    她在箱子的那头站住了,没有打招呼,:“你在北京过得还好吗?”

    自从那次藕断丝连的分手,其实已经是十几年不见了,她这样悄悄的问我却像是我们昨晚刚刚喝醉了酒,一睁开眼就问“睡得好吗”一样。

    我没有答话,看了看身边的座位。

    她没有动,“我一会儿的火车,马上就检票了,”她顿了一下,“我回娘家,嗯,其实我娘家挺近的。”

    她的情绪控制的比我要好,我猜是因为她婚姻还没有走到我这个地步。

    “你还好罢?你都好罢?”我们都听见车站里想起催促检票的广播,她突然有点儿着急。

    我抬起头望向她:“我挺好的,你好吗?”

    “嗯嗯,我也挺好的,我赶火车,回头电话联系罢——”她一转身头也不回就跑了。

    我收回了目光,仍然盯着箱子,感觉糟糕的心情都被她的出现给弄坏了,弄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组不成一个系统了。

    我没有理由埋怨,想想她这些年的被负,她没有一口唾沫劈脸吐过来就是她的涵养。

    对她来说,我就是一个单纯的情感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年高考,她最后是失利了,没能按她的预想去一个小本科;而我却反超了她六十多分进了“一本(第一批录取高校)”线。这样的反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了,毕竟平时都是她在给我辅导功课。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那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情形,新剪个齐耳短发趁着她的小脸儿更瘦削了些。

    虽然是以高中同学的名义来家里做客,母亲却立即意识到这姑娘跟我的关系非同寻常,马上笑脸相迎的同时暗暗加强戒备,尤其是避免我们晚上独处的可能性。

    “孩子很不错,性格真好,”母亲在她去厕所的时候怼骨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

    我跟母亲赶紧竖了竖食指,屋子这么点点大,干嘛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母亲白了我一眼:“你们都还小,这事儿得听大人的!”

    吃完晚饭出去遛弯儿的时候,她急急的拽着我一路向东,渐渐远离了母亲他们的圈子:“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哪有!”我说,“只是说咱们都还小呢,不能总黏在一起。”

    “我什么都不怕。”她环着臂伏在我胸前。

    我小心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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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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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08:5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恍惚,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爱,是不是真的被爱。

    挺喜欢跟Yoyo一起的,她总是及时的指出她看到的问题并尽量给出选项,也总是尽量以一个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可以出现的场合。

    我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深处觉得的隔阂都还是因为没有性。

    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就像人跟人的互信总是会因为见面而提升一样,有些近距离的接触或者某些仪式化的东西就会让我们把事情持续的“误解”下去并形成一整套的完善的执行。

    张向前回国以后只是悄悄的来到他的那间空了很久的办公室来整理留在那的一些私人物品。我很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去跟他道个别。

    城俊是第一批去跟张总聊天的,他回来以后特意把我拽到了楼下——其实我们俩都不吸烟——“真他妈郁闷”。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真的。也许只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私人性的交流的原因?我也没有拿出来跟城俊讨论这个无聊的情况,只能是承认他总结的关于副总里只有张总是最懂技术的和最有管理经验的。

    城俊发了很久的牢骚,顺便还把马总他们又很瓷实的都骂了一个遍。

    听城俊说的意思,马总原来只是一个国营小厂的副厂长,后来不知道动了哪个神经就掏一笔巨资去长江商学院读了个EMBA,中国读EMBA的基本上不是商场大牛就是想傍大牛的人,最后大多数也都成了纵横商界的大牛。马总在中间混迹一段时间就盯上了当时也在找大牛的孙总,差不多就是拍了个“马屁苗子”的马屁,“所谓发迹,也就是人抬人——”

    听着城俊略微酸溜溜的评语,突然有个想法在心里打鼓:会不会城俊其实是张向前推荐或者间接认识以后邀请过来的?我们都跟张总没有特别全面的汇报关系,我因为来得比城俊早一些,工作上的衔接还多一些,但是也谈不上对他有一种完全的“折服”,怎么到了城俊嘴里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明确的单向命题呢?

    “我听说总部原来的油藏专家柏凛涵要派到研究院来?”我岔开他的思路,“你在总部帮忙的时候见过他吗?还有个董老师,好像是开发动态的——不记得是不是大庆哪个采油厂出来的?”

    “听说了,马总一过来就对研究院的专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前一阵子张向前总手下有个利总,油藏的,顶坑儿在四百亩干总地,回来汇报就被骂得很惨,”他说的这个事儿我不仅仅知道,而且当时就在现场,是周一工作例会。利方安利总从前线休假回来,我们现在按照马总的统一要求是项目带总的休假都要回公司述职,所以利总似乎对于述职有些不高兴,回答问题的时候多说了好几个不知道、不清楚。马总就直接开骂了,要你是干什么吃的,公司养你们这些破烂儿是唱戏、说书的吗,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我下去就踹死你......。这件事其实还是影响蛮大的。幸好城俊也就是这么一个比较,“马总派过来本来就是要搞C项目的,所以他其实也不用这么夸张,把他原来在总部招的那几个老专家都调到研究院来主事儿就完了,自然能让C项目过评上会。”

    “那B呢?”我问。

    “B现在交给总部了,咱们石油公司完全不碰——”

    “我看到赵瑶红她们几个都还在忙活B的事儿啊,就像前一阵子你们忙活Y项目一样——对了,现在改叫D项目了。”

    “赵瑶红她们能不拼命嘛,她们都是张超带过来的,没跟着张超去上海也没接着跟上张总这边,好像当时要不是孙总严令不许裁人她们早就都滚蛋了——”

    “赵瑶红干活儿好像挺麻利的,懂的也多,资源评价是把好手。”

    “反正研究院肯定还得变天,你等着罢。”城俊一副他都知道根底儿了但是不能泄漏天机的神情。

    “柏凛涵和董老师好像也都担不起研究院院长罢?他们过来还不是就是顾问?”我问。

    “还有一个顾海山,地震的,——你说的这个董老师好像是叫董凤,原来是大庆的,她有个同学是千人计划的,叫什么历见远,对历教授的同学。”

    “历见远是搞地震的罢,他同学怎么是做动态的?”我有点儿奇怪。

    “这有啥,他们那个年代都是分配工作,历教授是留校以后公派出国深造了,董凤就下到采油厂从基层开始呗。”

    “那你说这柏凛涵、董凤、历见远就过来了怎么跟现在的几个站着的副院长、正副老总接茬儿呀。”我觉得其实几个这个层级的领导也是刚刚入职公司没几天,“还能再设一个层级?”

    “反正他们也都是专门搞C的,在石油公司这边怎么也得给个待遇,管事儿嘛,”他摇摇头,“可能也不会,C的事儿挺多了,集团那边上会了好几次都被打回来了。”

    “加拿大是油砂吗?”我继续追问。

    “加拿大就是个壳,真正的资产在阿尔巴尼亚呢,是奥地利国家石油跟一个加拿大私企合作的项目,奥地利国家石油退出以后一直没有人接盘,最后就给阿尔巴尼亚国家石油托管了一阵子,然后把作业权移交给了这家加拿大公司。”

    他这个说法我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关于C的传言很多,基本上都是从集团再到财务或者行政那边带过来的,因为中间传话的人都不是石油口的人,说的乱七八糟再以讹传讹就出来了好几个互相都不能清晰分辨的版本。基本情况就是这将是一个年产一百八十五万吨的项目,已经持续运营了相当长的历史,加方在项目上有着非常成熟健全的管理体系。

    “你不去集团总部就很难知道,公司还有很多上游以外的项目在考察——”

    “还要做炼化?”

    “那可说不定哦,”他笑了,“不过,运输、LNG、环保、港口什么的都在考察是真的。”

    “马总他们不会真的裁人罢?”我想了想,觉得这么问不对,“除了张总。”

    “这谁说得清楚,估计集团那边也没有人真的知道马总怎么运作这边——”他撇了撇嘴,“浑水摸鱼。”

    “这个破公司,尼玛——就跟女人一样难以捉摸!”我忍不住跟城俊发了句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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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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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6-27 14: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城俊笑了:“不过,说实话,”他顿了一下,“我倒是不太在意管理层对于细节的调整,我更担心的是管理层只针对细节,无限循环的只有细节。”

    “怎么讲?”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不能都直白了说。

    “换几个人是不是就能够解决石油公司的问题,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讨论的。至于说换不换人,换谁,都是次一级的问题。”

    “确实是高见,”我试探一下,“要不我们去马路对面多扯几句?”

    我说的马路对面就是那家经常请他们的星巴克。

    城俊没有推让:“其实这两天我一直都想找你聊聊的,尤其是想聊聊跟贺强合作这个事儿。”

    我们俩点完喝的就在柜台对面的高凳上坐了,城俊说:“我知道贺强是一个不太好合作的领导。这种领导我在国企里见过,特别要强,特别喜欢自我表现。你看他才去了一趟哈萨克,就一直在说自己学俄语学的有多快。他对于自己的聪明有点儿过度的跟手下显摆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折返到柜台那边取了糖和奶精、搅动棒回来,仍坐在原来的凳子上,“真的,陈工,我觉得就是人不能总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氛围去工作,而是应该学着适应不同的工作环境和领导风格。”

    这的确是我最近思考相对较少的一个角度,自从离开了油田,我好像变得更自我一些,很多时候寻找工作方向也会在第一时间不是考虑到“适应”领导,而是专注于“发挥自己所长”。所以,我点点头:“这是我需要思考的角度。”

    城俊说:“以你在行业里已经营造出来的影响力,我觉得你可能最需要的突破反而是沉下心来跟这些风格迥异的领导们找到配合点,形成你在团队中的正向影响为主,配合不同的领导来完成领导安排的工作任务。”

    对于这一段话,我心里多少是有抵触的。跟城俊最大的不同在于,我并不认为自己的价值需要放在完成领导交给我的任务这个点上,我更希望的是“简单、直接、愉快的共赢”;而城俊显然比我有着更好的容忍,在职业规划方面来说也更喜欢配合主管完成预期。

    听着城俊的表达,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个问题:也许,——虽然这件事是我脑袋里突然闪现的,与职业发展并无关系,——正是因为过于自我,才让我对于婚姻的期望值比城俊还高一些,而真正实现的婚姻却比城俊差了一大截。

    当“陈先生的超大杯美式和超大杯摩卡好了”的时候,城俊按住要起身的我:“陈工,你好好想想,我真的建议你好好想想,这件事对我们大家都同样重要。”说完,他替我去柜台方向取饮料。

    我等着他回来,脑袋里好一阵都没有折回到我们正在交接的项目本身上来。

    城俊把我的美式递给我:“怎么说呢?”他用右手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似乎是在措辞,“我觉得——个人观点啊——我是觉得罢,现在跟咱们最初预期四百亩整个接管库让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这个事情,——对罢,——咱们都没有什么怀疑。现在这个项目还需要继续做下去,而且更需要咱们继续做下去,因为现在这个项目已经不是简单的搞搞研究,而是要实施的问题,怎么实施,怎么规划对于实施的调整,者里边有很多学问——呃,是这样,陈工,我相信你是一个专家,但是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是专家,——开发方案到这个阶段以后的实施和调整是更需要投入精力的,尤其需要化很大的精力去争取前线的理解。其实我很惋惜张总离开也是因为他一直都对你很欣赏,所以由他来主持库让项目的话我们的成果转换会减少很多沟通方面的压力。真的,我相信建军的说法,贺强并不是一个特别全面的主管领导,他对于室内研究可能是有些偏见的,但是他在采油厂的经验让他也知道不能完全甩开研究院来推进工作。这个情况下,咱们这一组的人怎么能齐心协力的完成下一阶段的工作指标是非常非常需要你慎重考虑的,尤其是——”他在一个本不适合停顿的地方等了一下,也许有一两秒钟,“需要跟贺总这样一个领导去沟通,这特别需要你这个项目长能扛住压力。”

    我只是点头,没有接他的话,因为主要的道理我是懂的。

    “其实,陈工,不瞒你说,开发方案实施和调整的工作我以前干过很多,这方面经验也足够,这个事儿你交给我我也能拿下来。而且我相信,要是我跟贺总去商量实施他更容易接受一些。”我不必着急表达我的理解,他的表达无疑是清晰而且全面的,因为我知道他要转折,而且是转折到什么方向去,“但是,我认为你在公司的影响力和现在对于项目质量把控来说都是最好的,你这一次汇报也给公司管理层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接下来需要你做的就是放低姿态把我们的成果从不同的渠道跟贺总做好对接——我知道这个过程会比较难,尤其是对你来说,我特别理解,真的,我特别特别能理解这个事儿。很多情况下,实施跟前期规划会很不同很不同,我们需要互相的理解,但是前线的方式可能就不那么好接受一些,会激烈一点、直白一点。”他喝了口咖啡,“当然,这需要咱们项目组共同的努力,我想今年这个目标不难实现,只要他们规划了打这么多井并且投产。”

    我说:“我不怀疑今年的生产任务,肯定能完成,我担心的是后年,我觉得三十万吨也能轻松拿下,但是对四十万确实感觉没什么把握。”

    “库让还是个很好的资产。”城俊说。

    “我不敢说它足够好,但是它肯定是石油公司这几年来拿到手最好的一个——除了地面这一块确实缺口太大以外,地下资产至少比四百亩现状要好,虽然产量暂时追不上四百亩。”

    “不出三年,咱们就能压过四百亩。他们那上产太难了,老油田,高含水,又是这样的井况,有些井套管可能都坏了,没办法补漏,大修都大修不了。”

    “他们好像一直在规划着搞水平井。”

    “听说了,冒一下泡还可以,稳产很难,上水就淹,施工条件又差,基本上用不上三年。”他说。

    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就像是媳妇决定跟别人跑了,临时怎么样表现都是为了拿到离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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