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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seph

[职业规划] 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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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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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7 00: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职场上就是这么回事,有两种贵人:一种是俞冰莹那种带你入行或者带给你职业平台跃升的人;而另一种则是一直因为懂或者不懂专业而欺负你的人。用懂专业来欺负你和因为不懂专业而欺负你的同样重要。”Yoyo劝我。

    “听不懂。”我赌气坐在她最喜欢的真皮沙发的扶手上,——Yoyo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矛盾着,她喜爱小动物的同时也喜爱各种毛皮制品,——那是她最讨厌的行为之一。因为沙发的护理本来应该主要在座位前端,而相对薄的部分是扶手。沙发扶手的皮质一般都要是最柔软的,给人带来最直接的包裹感,从最敏感的手开始。

    我知道她会在心里不停咒骂我,也在推算她有几成的可能会真的因为这种赌气而赶我走。

    毕竟人回到自己家里以后的情绪会更加直接,有些没有必要的对抗似乎也会因为意外的话外情绪而带出真实的爆发。我深知很多女生都会这样。

    但是Yoyo选择了先解决我的情绪问题,她像一个男生面对女生的情绪问题那样直接切在问题本身:“就说你现在遭遇的这个马耀东,这群人,大概就是六零尾巴和七零头这个年纪,现在是油田最主要的官僚层。不是那种有朝气的新生代领导,那些刚刚三十出头的人肯定不是他们这样。但是他们正好是领导阶层的主力军。”

    “那又怎样?”

    “真正要告诉你的问题在于:现在的新生代、有朝气的日子,这些老家伙都曾经有过,他们要是没有过风华正茂还怎么在一众精英之中杀出血路来坐他们的头头?老家伙都年轻过,但是年轻人还没有老。绝大多数官僚们都是这个岁数,所以都是这样的做派和工作习惯。那些新生代把官场都看透了的时候也跟这些老帮菜一样。二十岁就活得像二十岁,但是四十岁也该活得像四十岁。他们这样一群年过半百的掌权者,他们最怕的就是知识老化以后别人不尊敬自己,他们到处去恶补自己的知识然后拿出来疯狂炫耀,他们到处去宣扬自己的战绩好隐藏自己的弱点。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整个群体共有的特征。你要是现在还看不到这些,你就坐在这儿冷静一下,我相信你只是被一个马耀东给蒙住了眼睛。你透过马耀东就渐渐看到你还欣赏的张向前也是一样的思考方式,他跟马耀东不同的地方也许只是对待你的态度有差异而已。我只提一点:这些人哪个不是用自己信任的人而不注意被用的人是不是有能力、有胆魄?你想想看,在这个问题上,你现在遇到的哪一位领导能绕开?”

    我沉默了一会儿,溜下来挤在她身边。

    她往侧面让了让,继续说:“我还要接着说这些不懂专业的领导,他们如果欺负你,那是你的福气。”

    “福气?我真的只能呵呵了。”

    “三个月你肯定干不成一个开发方案罢?”

    “肯定完不成。”

    “但是你总会拿一个成果交差。”

    “那成果肯定会恶心死我自己。”

    “再恶心,你也是完成了一件只有外行老板的无知才促成你极速作出的东西,在恶心成果出来之前你甚至不敢想象会有一个恶心的成果可以出来。不是吗?”

    我仔细听着她这顿如同绕口令一样的训话,感觉有些道理。

    “我知道你会说垃圾成果出来多少都是一样的垃圾,”她仍然按照她的惯性在劝导,“只是,这一次我们如果想想在行内还有哪个人化上三个月来作出几点可以为未来真正的开发方案有启迪的系统设想?没准儿你们这几头蒜——就像你自己常说的那样——就干出了一件你们没有办法设想的大事业了。也许三个月你们只是能在一些局部给出一些闪光点,都无法穿成一个连贯的构思;但是如果没有马耀东这个混球这么搅和一下,你想想你会在什么时间才逼迫自己开始梳理报告和整体设计?”

    她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CEO的压迫和胸怀,这种激情和智慧的光芒让她本人也随之散发出一种我从未体察到的幽香。并不是她惯用的香水味道,是一种如同品味上等白葡萄酒的时候那种从喉咙涌入鼻腔的一种绵长而纤细的弥漫感,直接从我的小腹升腾起一股热流,这热流透过脾胃上窜,挤得我的心狂跳不已。我最想干的,现在,就是把这个一直训导我的大Boss按倒在沙发上,找到她倒是哪里在挥发这种奇怪的化学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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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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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7 00:41:36 | 显示全部楼层
    “别闹,别闹!”她用力推开我,“你跟女生坐在一起聊天,除了那种事儿是不是就想不起别的?”

    “你是特别的女生。”我腆着脸说,心里也知道同样的话自己都记不清已经说给过多少女生,无分是比Yoyo年轻还是比Yoyo年长。

    “陈墨,你看问题很犀利,你说的问题也确实是现在中国公司无法与世界同行对抗的关键之一。但是你也太偏激,太容易因为看到一个点的原因就忘记了从更多角度更多阶段来对问题和现象进行剖析。很多时候,尤其是我们处于这个文化之中的时候,我们即使想推动什么、想改变什么,我们首要要做到的就是理解这种文化的执行层面的步骤和逻辑。如果我们只是简单的去说它的不合理或者落后,那并不能真的促成我们希望的情况发生,反而只是让我们变得更难与人沟通和协作。不是吗?”

    我亲着她优雅的上唇微翘的弧线,她马上回吻我。

    很短时间,她把距离拉开,接着说:“我其实也很感激你这种行家欺负我这种外行呢。”

    “我?欺负你?”我被她这个突然的提法给惊到了。

    “你都不记得了罢,当初在俞总领咱们组中国大区那时候,你直接把多学科协作的文稿发给我。二百多页的英文,我英文没问题,问题是我不完全知道你们这种技术文稿里说的事情,就算是写成中文我估计我的理解也不会多出来百分之十。”

    “嘿嘿,有这种事儿吗?估计那时候我太忙了罢?”

    “你当然忙,”Yoyo撅了撅嘴,“成天跟石婉灵打得火热。”

    “那个时候她好像有好多内幕消息,我怎么安排下一步工作规划都靠她的消息——”

    Yoyo打断我,“是嘛!那最后是谁把你从GCS清出来的?你还跟石婉灵‘她’‘她’的,要不是石婉灵你根本不用离开GCS,你知道不知道?俞总本来不必一定要跟你争个鱼死网破,也不愿意在那种明显的落败阶段还去跟你较劲儿。俞总是因为你跟石婉灵捆得太紧,她不把你摘出来她就根本动不了石婉灵。你还靠石婉灵,我真要呵呵了!”

    我觉得她一瞬间就从云端跌到了臭泥沟一样,情绪变化之快让我无法理解。“我跟小石只是工作搭档。”

    “当时公司里那么多传言你怎么都不给自己辩解?你是想跟石婉灵发生点儿Romantic吗?”

    “不不,”我连忙摆手,“这些传言突然出来,把我也给吓得够呛。”我想了想又说,“我都怀疑是俞总在捣鬼。”

    “俞总就算捣鬼,你不出来划清自己,为什么石婉灵也不站出来,——真不知道你和石婉灵怎么串通的!”

    “好啦,好啦,我还是听你说内行欺负外行罢。”

    “像你给我这些东西,当时对我来说是打一闷棍。但是我到处打听,到处查资料,虽然肯定没有你这个大专家知道的清楚,却能在半个多月以后对这个方案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甚至也能给那些关注技术的客户们介绍清楚这个方案的关键技术点和整体脉络。”

    “人真想学点儿啥都是逼出来的。”我叹了口气。

    “人真想成就点儿啥也都是要靠这种种逼迫才出来的,有的逼迫是出自别人,有的逼迫是出自自己罢了。”Yoyo 懒懒的靠着我,“我现在也在逼着你去更加理解你们公司的现状啊?”说完她调皮的一笑,夸张的吐了吐舌头。

    真的,你看到这一幕,真的很难想象她手底下还有二十几个员工,她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一个冷峻异常的主管。俞总如果有个老公,她是不是也会调皮,也会撒娇呢?我抚着Yoyo的头发,回想着一段最不堪的争斗,心里偷偷的叹息。

    Yoyo说:“其实俞总是不会真的那么计较这些的,如果你哪天觉得自己想通了,我约着俞总咱们一起去喝茶罢?”

    我点点头,望着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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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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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28 12: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7-9-29 10:20 编辑

    二十三

    你最好永远也不要赶上这样的一天。

    无论是作为甲方的一员还是作为乙方的一员,参加一个预定好的成果阶段检查,两个方面——很抱歉我必须这么直白的说——都是从国企出来的小官员们带队。

    四百亩的研究项目那天赶上了中期验收。

    前台一早就在大会议室里铺了一桌子的花,后来问了问才知道是要顺便在明天跟GCS的软件合约签署仪式放在一起用的,整个会议室都是纯洁的香味,让人灵魂恨不能立时离世。

    跟马耀东一起出场的是新近加入石油公司的三位副总裁贺强、王生有、任宏图。接下来就是目前研究院张向前、李志魁、韩志远、严平。再接下来就是佘庆峰他们几个四百亩项目的。

    乙方出场的是一位上市公司副总裁,专门负责中亚区块的,姓万。他率领着他们公司的地球物理专家、地质专家、测井专家、油藏工程专家、钻井工程专家、采油工程专家等等鱼贯进入会场。

    哦,对了,还是得说明一下为什么这里边多了一个我——“陈墨,开发地质专家,行业经验二十年,此前一直在四百亩项目任总地质师。现在调去负责其它项目。”我听到张向前这么跟对方介绍我,就好像我在四百亩呆了十几年的感觉,至少来说也是陪着石油公司一直奋战在四百亩或者阿特劳的英勇无敌的、坚强不屈的——好啦,再说下去就好像要随时舍生取义一样。

    对方和我们对于被介绍者都报以极其热烈的掌声,光是鼓掌的过程也足足用了十五分钟。

    马总还是老实不客气的再等介绍完以后就发言,他的惯例仍然是说他自己的管理上有多少经验和在孙老板这里如何拍胸脯如何鼓战劲如何发现原来石油公司的问题如何换成了他的“口号墙”,大约十分钟以后他把发言非常有力的转折到四百亩上来:“对四百亩,我可以说是来的时候一无所知。现在这一个月我就盯着日报和财务报表看。不懂不要紧,肯学是最重要的。我看了两个晚上就看出门道儿了,油田是怎么花钱和怎么挣钱的。四百亩现在有两件大事儿:一个是稳产,老油田,四十多年了,含水都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五,怎么控制含水就是我们的一个大研究课题;然后一个就是新区块,咱们还有四个勘探区块,四百亩公司的名下,一直铺着义务工作量,每年都在搞,这是八千多个平方公里多土地。八千多平方公里是个什么概念?整个北京行政管辖区,包括那些山区、啥啥水库的,都算上就是一万六千多平方公里。咱们四百亩手里的勘探权,在咱们手里的,半个北京。”——我猜这是某位不想放弃勘探权益的人,也不知道是公司内还是公司外的人,怕他不理解给他特意打的比方,他听懂了,而且记忆深刻,——“北京城才多大?长安街加上延长线四十公里,四十乘四十就是一千六百平方公里,北京城也就这么大,咱们四百亩公司有五个北京城这么大!这里边有没有油?哈萨克,滨里海,那是立个桩打下去就有油的地方!我们有这么大面积,怎么能不好好研究,这就是四百亩项目的未来。我们不能死守着十几二十平方公里的小土豆,我们有这么多地方可以工作。同志们哪,眼光决定出路,以前四百亩总是干不起来,就是思路不清,一会儿保勘探、一会儿弃勘探,瞎搅和。这不行,我们石油公司怎么能坐吃山空,我们都要学会两条腿走路,都要有大视野、大阵仗。所以我们特意请万总他们这些专家们帮我把把脉,吃吃药,把我们身体养好了,打大仗的地方多去了!”

    大家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讲完了,掌声跟得不紧估计会让他心里有些不舒坦。

    万总也是油田混迹多年然后再到这种上市油服公司发挥的,带着一种低姿态开始他的演讲,很长,主旨却非常明确:他们公司非常有实力,非常重视这个合作,派了公司最强阵容参加项目,从项目接手开始就积极跟甲方配合,“保质保量、实心实意!”

    马总对这八个字是高度评价,认为这是石油公司跟万总他们公司合作的基础,大家于是又一番鼓掌。

    这样一路到张向前把项目基本情况和历史沿革说完,就十点半了。休会十五分钟,然后开始让乙方开始从地球物理部分开始汇报。

    佘总还在翻那个彩印的多媒体材料,地球物理这个部分有一百二十多页,双面打印以后也是厚厚的一本。我趁着其他人去吃水果的空档凑到他跟前,问他:“他们的材料都看过吗?我是一点也没看呀。”佘总扫了一圈会议室,大部分领导们都跑出去吸烟了——并不是楼外,他们让金万长搞坏了一个办公室的烟雾探测头,就挤进去了,会吸烟的不会吸烟的都挤到那边去;而马总他们几位石油公司这边的领导则拉着万总去了他的办公室去品茶。

    佘总说:“今天不能少说话,看到问题就记下来,别人没提到就说出来,老马这种人在场的话就得让他知道咱们都是有水平的;要是老马忙别的去了咱们就稍微让汇报快着点儿,反正就这一天,晚上他们定了个地儿一起吃饭,不能让汇报耽误太久。”

    “嗯,”我仍然不依不饶,“这些汇报多媒体之前都发给过你?”

    “没有。”佘总冷笑了一声,“这么大阵仗怎么会发到我这个级别,估计张向前他们收到过,没给咱看。”

    “张院长他们也没时间细看这些技术材料,”我想了想说,“应该给你过一眼,万一这地质观点上有啥疏漏,咱们会上边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不是,不说也不是,你说是罢?”

    佘总明白我的提醒,回问我:“老张没给你看看?”

    我摇摇头。

    佘总说:“总得有人帮老张看过一些关键的东西啊——”他笑着把自己打断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想再搅和四百亩的事儿了?”他白了我一眼,“库让多好啊——欸,是不是能上去?”

    “上什么去?”

    “上项目啊。”佘总说,“那挣的可多。”

    “哦,我倒是没想。”

    “钱你还嫌多?”

    “倒不是这,”我苦笑了一下,“你别说出去,——我想跟女朋友赶紧腻歪一阵子能把婚结了。”

    佘总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理解。”

    我注意到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因为他既没有追问我谈恋爱的事情也没有追问我结婚的计划,既然我是想跟他掏自己的本意,他就很自然给我一种安全感。这样的人,一方面可以深深的信任他,另一方面也让人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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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28 18:2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午就只有地球物理一个部分进行了汇报,所以相对来说提问题的时间也显得还比较充裕。马总没有继续参加,他直接让贺强继续主持会议,甚至好像取代了原来张院长的功能。差不多其他参会的每个甲方人员都有提问,领导们在提问前都长篇演讲了自己对于地球物理的基本认识。我归纳一下的话,除了地球物理专业的人之外所有问题的本源都是一个:你们能不能用这个技术干我们的活儿?那我想乙方能给出的答案就不需要谁来特意解释其根源了。于是就是各种专家和项目直接负责人一起各种方式的保证,好像他们亲自去油田现场点燃了TNT,然后摸到了大地一次又一次的震动,“是的,是的,大地很明确的给我们回复,信息非常综合,我们通过各种频率谱和能量谱的解析、加强,我们看到了非常清晰的告诉我们要继续——”

    你猜继续什么?如果你猜不到,也许你没有真的参加过这种有趣会议。

    “——深入研究。”

    太好了,解答了我们所有问题的同时还没忘记向我们继续要项目。

    关于新的勘探井、评价井目标,汇报专家说这要等下午综合汇报的时候再结合其它资料给出建议,“总之,”总之是这位地球物理专家的口头语,他可以像我们朋友间闲扯的时候加“她妈的”那样在任何我们觉得加不进去连词的地方加入总之,“我们对于我们的成果非常有信心,但是我们总之也深受地震采集的局限,就像大家都已经知道的,我们的地表条件很差,总之就是地震信噪比不高,进一步进行提高信噪比处理和局部区域增加高精度三维地震部署,总之是我们下一步的建议。”等等。

    因为我窜到了佘庆峰旁边,他项目组的其他人就给我腾了个地方。佘总很方便的一回头,等了一下,说:“我不是地球物理专业的,四百亩项目接触时间也没有——”他冲我这边比划了一下,“陈总久,但是咱们就事论事,我们这个K区块啊,西南那边原来的地震处理一直都有个凸起,但是四百亩哈方同事一直都是说这个凸起是因为有很大量的气造成的。我不懂你们地球物理啊,你们有没有针对这个地区在我们真正部署井之前切实的评估一下有气的风险。”

    “气也不错呀,环保——”那个乙方地震解释负责的年轻人多少有点儿轻率了。

    那个“总之”马上在我们反诘之前制止了他,“哈国天然气太多了,根本卖不上价儿。”然后他用一种异常坚定的口气对我们说,“这个问题我们是系统思考过的,仅仅从叠后资料来说我们不好判断气藏的真实性,所以也不清楚这个构造的幅度是不是因为气的影响而与实际情况有多大偏差,总之我们强烈建议甲方领导能够尽快组织人员搜集地震采集资料,准备重新进行地震处理,尤其是针对这些特殊问题的目标处理,正好可以解决我们现在提出的问题。”

    “总之”回答的非常干脆,显示出他的汇报经验丰富而且课前预习做得很好。

    佘总跟我都很清楚公司现在的情况下不会在四百亩这样地区轻易上地震的工作量,除非是跟政府实在搪塞不过去义务工作量了,所以他的这类建议我们也只是听听,“总之”说的再有道理, 我们也是不会采纳的。

    而且我们想象得到“总之”对我们的情况也多少有所猜测,他反复劝我们重新采集和重新处理的建议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就是他为他们的解释工作中的误差提前埋伏下的缓冲。

    构造认识上来说,他们确实跟原来有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在我们另一个区块上面的主断层和次断层的关系都给倒置过来了。这个问题是被所有人追问最多的,他们也早就准备了充分的剖面来说明原解释方案可能存在的问题,和他们的解释方案的合理性。

    我只提了一个问题,确切的说不是问题,而是批评。因为他们用振幅属性在平面图上做了一些所谓有利区带划分。我只是说地震属性的研究不能这么简单和随意,你们统计了多少井上多少储层能够证实强振幅对应油藏?你们注意到又有多少反例?我们的勘探区域很大,不同区块的地震采集和处理流程都不尽一致,用一个简单的振幅就要说明地下流体特征还是牵强的,至少学过地球物理的人都知道声波信息很难直接反应流体性质,除非是气液这样的相差。“你们这个过程,论证上比较不严谨。”我停了一下,再一次往回收这种指责感,“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总之”对我的看法表示了接受,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提前规划答案,他就一直催促旁边的技术人员仔细记下来,并表示他们会在后续的研究中跟我多多学习这方面的认识,他说的比较倾向于“陈总对SBM的地质情况和数据都掌握更充分,我们今后更需要得到陈总的指导”等等。

    还好,很平静的交流完了一个上午。

    几乎所有人都在期望下午的进度能够更快一些,无论是甲方还是乙方。因为下午我们的分支题目就有五个之多,如果每个部分都这样问问题就会把这个会一直拖到晚上九点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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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29 01:3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或许,我们该跟那些胡乱猜疑的人致以最真诚的祝福:你们这些帮助墨菲定律趋近完美的中坚力量,比最伟大的人尾巴还大。世界是毛主席的,也是你们的;最终只能是你们的,不是毛主席的。毛主席早晚得去他的纪念堂躺着等别人来参观,而你们却可以一代接着一代不停的繁衍生息。

    那天我们开始到那家预定酒店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据说大多数北京餐馆会在十点钟让厨师下班,十一点前关门。所以一般的餐馆到了晚上十点以后你就点不到什么菜了。

    但是我们去的这家不同,他们不仅可以点菜,还有很多菜,很多酒。

    最初我是想不参加吃饭的,就像佘总那样,可是被张向前抓住了:“你又没有媳妇管着,回家还不是吃碗泡面!”

    “总之”就坐在我旁边,然后那个地质综合的专家坐在我对面。万总和他们公司赶过来的另外几个副总裁一起陪着马总他们一大群。佘总项目组里还是有两个人参加了这么晚的聚餐。我也不知道这应不应该叫做聚餐。不过大家都饿的有些麻木,年轻一点儿的吃东西就像横着往嘴里倒,上年纪的吃东西开始挑清淡却能占肚子的。

    地质专家叫王总,具体名字也不知道了,是个干瘦干瘦的女人。年纪其实也就是四十岁附近,齐耳短发扣在她那特别狭窄的脸上给她增添了更多的阴冷气息。

    我们在会上就她的汇报大概交流了四五个来回,主要还是讨论她的储量计算标准,尤其是储层下限选择依据的问题。基本上平面只是用地震属性来圈储层优势区带那种我都会提出反对的,除了这一点以外就是他们把孔隙度下限定为百分之十。这个区域确实应该会有很多更小孔隙度的砂岩中含油,但是哈萨克此前的油田生产中很少在油田初期考虑压裂,所以一般利用自然压力形成自喷的储层才会被上报给哈国油气部,这就限制了相当多在中国被认为是储层的、也符合研究条件的储量暂时无法在哈国上报。虽然四百亩绝大部分井都已经转抽,但是储量计算和核实的工作仍然是在最好物性的那部分储层里抠。对于要不要通过压裂的方式重新试油和重新申报储量在石油公司内早就有争议:因为那些油层肯定很薄,物性再差,需要靠更多投入的增产措施才能提产的话;有些老专家就说可能从投入产出比来看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现在在产层里的物性相对差一些的层段,相信那里边的油的富集是有保障的,而且有些地方可能只是水窜,有比较好的夹层的话还是可以通过一些避射来直接降低含水。而事实上哈国原来的生产也一直就是这样干的,他们干的比较粗糙,中国人接手之后还曾经重新筛选各产油层的时候又找到过很好的一些夹层来挡水。这个方法在这两年用的稍微勤了些,所以需要再做细致些才有可能出点效果。

    王总此前是跟佘总沟通过这些情况的,她也认同我们现阶段继续细化储层层系研究并以此指导堵水方案,但是她也指出了这种修修补补的方式终究不是真正提产的办法。此前哈国曾经几次在一些井上试过提液,这种办法都是短期起效,然后马上上水。

    王总认为这主要就是因为现在开发的储层物性偏好的原因,水的黏度总是小于油的黏度,一旦储层里发生水窜,形成高速流通道,我们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是很难找到具体的位置的,地质分析还达不到这样的精度,我们至多也就是估计出来高速通道比较容易发生的区域或者储层段,但是这种判断根本无法应用到具体一口井和具体一个地层、储层上去。

    她的这些观点有相当部分都已经深入到了油藏工程领域,却仍然是以地质家的视角在做评估,佘总和我虽然并不完全认同她马上找新层系上报新储量的观点,但是都非常接受王总的这一番分析,都觉得她的分析要比“总之”来得更加贴近我们的生产实际,她的担心也绝非多余。

    王总是个比较纯粹的技术人员,似乎一旦离开技术话题她就不再有热情,就像她给我们看的那张脸一样板平。这样的技术人员跟甲方交流的时候虽然不如“总之”那么讨喜,但是却好像都在对比中更容易赢得甲方技术管理者的青睐。

    大家更喜欢王总的一点就是她专业知识的跨度非常大,从地震、测井、地质、油藏,方方面面的信息和数据对她来说都像在心中琢磨了很多遍,很多储层的参数和生产历史都是随口说出,对井进行类比的时候找的相带也都是确实有相近之处,虽然有时候难免会犯地质人员“过度总结”的通病,但是仍然是与会各方面专家里最被大家一致认可的汇报人。

    王总虽然话少却并不拒绝喝酒,几乎可以做到男士怎么喝她就怎么喝的进度;而“总之”兄则用他特别多的援引来劝大家喝酒,把气氛调动得非常热烈,经常没吃几口饭就开始一次“全干了”。

    我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了几个以后就开始犯浑,忍不住就动了开溜的念头。

    倒是“总之”兄一直都关注着我,连我去厕所都偷偷陪着,他后来就开始帮我挡掉一些酒,也一直在悄悄的问我要不要找个兄弟送我回去。

    还好我在厕所已经抠嗓子大大的吐了两次,虽然脚底下拌蒜,心里还算清醒,只是跟他说再喝不得,他也很轻松的帮我拿了瓶新开的泸州老窖过来,给我倒了个底然后上面全加了白水。

    “陈总,我能看出来你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朋友我王启明是交定了,你谈技术的态度最让我佩服了,不是那种端着甲方的架子教训人,就事论事,有啥说啥。”他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我觉得他虽然没有醉,也有几分酒意。

    王总也敬我,话很少:“我不是不知道你们担心,但是咱们这个块现在真的是没啥可拿的了,再打井估计也不增产,干扰了。所以还是得考虑新区和新层系。”

    我跟王总碰了一下,坦言自己不胜酒力,杯子里是兑了水,“新区相对来说可能性还大一些,新层系我们压力比较大,一个就是即使有产量也没有效益,越开采越赔钱,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现在说服哈国同事的压力比较大,——”我抿了抿嘴唇,“呃,这个话呢我其实也不当说,——因为我现在就不是四百亩项目上,我就是旁观,就是旁观。”

    “总之”兄王启明搂着我的肩膀说:“旁观者清,要不为啥你们自己不做构造解释还交给我们,不是你们不会干,而是你们关心则乱,你们心里怕用资料用过了,对不对?”

    王总说:“启明这个说法我同意,我们不在项目上,各种利益考虑比较少,直奔主题,相对更容易单纯从技术上说清楚事情。”

    几个人一叨叨,也罢我那句有点好像牢骚的话的后半句给整个掐没了,意思都拧着,可是话已经一句赶一句说到了别处,我要是再追着自己的意思来回绕就显得太在意自己表达了,况且现在只是喝酒的浑话,好的话说过去以后没人真的记得,这么想着也都放下了,只管提醒自己不要彻底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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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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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7-9-29 11: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我借着酒劲儿去了Yoyo家,她很轻易就放我进房子,但是却严厉的阻止我进入她的卧室。我没有坚持什么的意思,更没有造爱的冲动,只是想在喝醉的时候旁边有一个人,真实的人,存在。

    我不是很醉。

    所以她没有去换掉睡衣就坐在那睡眼惺忪的听我说这一天的故事,她突然说:“我明天有个会得取消!”然后就去洗了洗脸,重新回到沙发里蜷在我身边。

    我问她应不应该和佘总讲一讲我对这个研究项目的观感,因为我总之觉得——哈哈哈,被那个王启明传染了——这个研究项目很难善终,会拖累人。

    Yoyo想了想,她倒是觉得这件事看怎么想。当然这不是一次愉快的合作。就算是现在双方都建立了非常高级别的互动,但是接下来的井真的钻下去,我们公司这边的各级别主管都会看到成功率低于预期的话,那么牵连到一些主要负责质量监督的人是在所难免。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更大的影响,毕竟公司招这些人来负责质量监督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谁在这个位置都不一定能把控这么大的项目,不是技术能力不够,而是根本和乙方不在同等的地位上,所以上边这些主管们也都知道这个项目容易烂尾,应该也不会真的就下手开撕。

    “要是佘总原来站队,有人起了心思冲他这个点下手呢?”我其实更担心是这个。

    “说站队的问题,那这个佘庆峰也多半躲不掉,他躲过这个项目的责任也还是会揪出他来。不过,”她意味深长的吐了口气,“——你要不要喝点茶?”

    “嗯嗯。”我连忙点头。

    “或者咖啡?我手头也只有速溶的,不比在公司,有咖啡机。”

    “不是三合一就成。”我说。

    她一边冲咖啡一边继续,“这个事儿虽然早晚找上他,但是也就是试验一下看看他是不是还对以前那位关照他的领导忠诚,如果他一直可以就事论事的做他的本职,那么挺过去一次也就不会再因为这类事情继续折腾他了。至少正常的管理者应该是这样。”

    “我可不保证马总会这样。”我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一边致谢。

    “我倒是注意到你有个好习惯,”她喝着咖啡,眼睛越来越亮起来,“就是你不管怎么不喜欢一个人,怎么不认同他的能力或者管理,你都会在任何场合不改口的叫他‘什么什么总’。”

    “好多事情都是这样,坚持叫成习惯才不至于背着这些人说话变得口气生硬。”我想着听到佘总点评这些领导的语气加重说,“我想谁都不喜欢人对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是起码的尊重保持一致对自己毫无坏处。”

    “我就是说你这么想很了不起,透着一种成熟。”

    “只是一种自保习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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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29 15:01: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跟佘庆峰的私交怎么样,算是朋友吗?”Yoyo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呷着咖啡,笑魇如花的望着我。

    “确实感情不错呀,他比我来公司的时间是短一些,但是工作经验非常丰富,有时候特意跟他一起喝喝咖啡闲聊几句。我挺喜欢他说话的那种直接。”我没有再去问她为何要突然那样笑得让我心动,也没有毛毛糙糙的去拥吻她,只是那样隔着茶几不远不近的望着,像看自己在一个角落里发现的一朵美丽的紫色小花儿,看的她嫩嫩的、细碎的花瓣上还闪烁着一颗很难发现的露珠。

    Yoyo略略歪了歪脖子,抿紧了嘴,左颊上浅浅凹下去一个酒窝,很享受我这种自发爱恋的注视样子:“我还以为你到哪个公司都是一堆女朋友呢。”她说的很白,鲜亮鲜亮却没有字面以外的任何感觉,既没有批评的意思也没有挖苦的意思。

    “我有很多好朋友的呀!”我随口争辩。

    “是啊,我都看到很多。”她凑过来刮我的鼻子。

    我由着她刮了一下,虽然心里难免觉得被这个小女孩儿当成一个淘气孩子一样宠着的感觉,悄悄的把话题绕回去:“是我的朋友的话怎样?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怎样?”

    “换作我,可能,”她比了比自己的胸口,“女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是不是告诉朋友全部就能帮她走得顺,有些朋友我是要尽量说所有的情况,而另外一些朋友也许我反而会有所保留。”

    “什么样的朋友你会说得更清楚呢?”

    “比较有主见,比较不着急动作的人,能控制自己的人,这种人你给他更多信息越多对她帮助就越多;但是有些人是比较被动的,需要别人引领或者推动的,你给她信息越多她心里就会越乱,反而不容易拿定主意。”

    “这倒是真的。”我说。

    “佘庆峰这人我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所以还真是说不好,只是觉得男人间的感情通常跟女人间的感情差异会比较大。”

    “那如果是你的男性朋友呢?”我追问一句,“你会把全部信息都告诉他吗?”

    “一般会罢,”她很随意的搔搔头发,把头发都揉得很鬅松,“一般应该会说得比较明确的。”

    “也是会有人不说全部信息吗?”我有点儿奇怪,“我是在全部里还是在一部分里呢?”

    “哎呀,讨厌!”她摆摆手,却没有解释倒是在讨厌什么,拿起她的咖啡把最后一点一口都喝了下去。

    “不是这样吗?”我这次没有放弃。

    但是她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意思了,只是说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不过,如果我是你这个位置,当然我是个女生但是在你这个位置,我不会跟佘庆峰说我想到的,我看到的可以说,但是我想到的我不会说。好朋友也不会。”

    “哦?”

    “真的,可能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倒是无所谓了,但是我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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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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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9 17: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而且是当然,Yoyo并没有在事情上完全说服我。我既没有真的觉得这样无聊的汇报变得像她说到一样具有了更宏观视角,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有那么喜欢佘总。只是我不能否认她所说的情况都非常显见的存在着。

    Yoyo喜欢让我把仅有的时间陪她慢慢在衣服店里耗掉,她选衣服也没有特定的品牌要求,从ZARA、ONLY那样的会一直选到我完全不知道的各种洋文名字组合。好在是取轻就看看西单,要正式点儿就直奔东方新天地,总是目标会相对明确。而之所以选择这两个地方,是因为她也迁就我逛书店的爱好。跟她好了之后家里的英文书就越堆越多,觉得好看却当时舍不得买的她都记下了从网上帮我四处找到快递给我。在她看起来人生就是这样,要能比较自然的把自己挣的钱换成对应的生活质量。

    “买一杯咖啡,你现在也不觉得是压力了,还可以跟同事聊天增进沟通;换了是你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怎么能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喝几十块钱一杯的水?买书、买衣服也是一样,现在可以承担的消费就不要那么约束自己,把钱摆在户头上你能感受到愉悦的话只能说你是个守财奴。”

    我对守财奴的概念是得自高中一篇课文,选自《欧也妮-葛朗台》的名段。Yoyo也一样。

    不过我在书上看到过比葛朗台老爷还要严重得多的守财奴,明朝时有个皇帝喜欢私藏银子,他的银子在私库里氧化朽坏变黑变脆,以至于都连成一块需要用斧子去劈斩。我就把这个故事说给她。

    她笑了,不过倒也没有我这么单纯去认为这皇帝昏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她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的公司也要现金流,她每天每天都在盯着现金流,除了拿项目和推广以外她很少直接去管理什么,只有现金流她不能不紧盯着。她倒是很羡慕这个皇帝的储备充足。

    对于融资,她也同样有顾虑。并非所有的钱都是那么容易拿来用的,有些引资更加是致命的。因为所有引资都不可能是简单要维持公司运营,新投资人都是目标定位在迅速扩张或者尽快收回成本上,他们都会在更大程度上逼迫资本管理更加把规模和利润做到极致。Yoyo的公司前后已经经历了两轮引资。现在是交出去了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很多时候需要更长久规划的重大决策在董事会上都比较艰难获得支持。如果再交出去百分之二十,她觉得她就得准备做一个非执行董事了。而且在现在这个阶段,资金更可能追着公司盲目扩张到更多领域去挣快钱,最后也只是把公司原定的事业目标弄丢。要是那样的话,公司留在手中也就剩下钱了。这些,她早就跟我说过。

    所以,最好的状态并不是不停有资金进来,而是自身商业模式可以带动资金良性循环。否则,商业模式就会变成一种骗局。她撇了撇嘴:“就像前两年火了一下的团购,就像眼下这个滴滴、快滴,钱往上一涌,没有谁再能引导公司继续按照原来的目标运行,就剩下了跟竞争对手的白刃战。真正的商业不是这样的。商业跟咱们生活没有区别,就是日常的事情,就好像你每天吃饭,要么你种地产量、要么你打猎产肉,要么自然就是你能给农户提供其它服务来换他的粮、他的肉。这里边不需要你死我活的利润,那是贩毒,得着就发家,逮着就败家;咱们这个是过日子,更求的是细水长流。”

    她说起这些总是在我们俩心情都比较好的时候,就像我们说说我们以后生活的规划一样自然,就像她觉得想要说服自己家人的艰难并不是真正制约我们在一起的关键,“关键是我们愿意在一起”。

    “我不是小女孩儿了,没有那么多梦想需要实现;我需要的是生活不至于让我跟运行公司一样焦头烂额才是最好的。”她这话说得非常真诚。

    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仍然觉得如果自己有更多的钱就可以帮她在公司运营上有点儿现实的助力。

    “不能这样。”她很平静的摇摇头,“一个是家里要保持一定程度的跟公司业务绝缘,这样人可以有缓冲;还有一个就是不能让公司运营总有外来的依靠感,那不是办法,公司就是需要一起度过几个艰难期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

    “我倒是觉得我们公司没有这个想法。”我仔细想了想。

    “你们那个不一样,你们公司其实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上边派来谁当总经理、董事长都一样,公司还不是他的,他忙着给上边做业绩。你们那个头儿做好了也就是跟俞总一个水平,不过我基本上相信他们没有俞总那个素养了。”

    “倒是,不过Matt在任的时候,项目是他找来的,资金也是他投进去的,他也很热衷于项目扩张和公司发展——”

    “他算是创业者,但是他心态不好,”Yoyo冷冷的说,“他其实是想着把项目运行好了再全部卖给你们老板,他不是做事业,他还是做业绩。只是业绩方面他能比现在的管理层要有责任心一点儿,但是问题同样没有解决的就是Matt和你们现在这个马耀东都对于油田投资和资金回收的流程比较陌生,者学费你们孙老板确实要付好几次才能消停,他可能是太有钱了,糟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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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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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9 21: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公司草创,还是得给人才留出发挥空间。”

    “给人才留空间就必须从制度上留,而不能针对每个人去留,会让所有人觉得老板没有底线。我们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把底线清晰划定出来,有了底线才能让别人跟我们合作的时候理解我们会如何尊重他们的底线。”

    “你困吗?昨天晚上睡太晚了。”我隔着门压低声音问。

    “那叫今天早上睡太早。”她在里边嘻嘻笑了,好像并不在意外边是不是有店员跟着我,“哦,不对,不是early hours了,你睡着的时候天都亮了罢?”

    能她在里边悉悉嗦嗦的换着衣服,我想象着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却怎么也猜不清楚,“嗯,early birds起床的时候我就赶紧睡了一会儿,饿死它们!”

    “还偷偷溜到我床上。”她哼着鼻腔走了出来,在我面前轻盈的晃着步子。

    “女士您身材真好,这件衣服是瘦身剪裁的,您一上身就看出效果了。”小店员听到门声从远处赶过来,还拿了两条裤子和一件衬衣、一件马甲,“这衣服搭我们的瘦身剪裁白色衬衣最显得人沉稳,也可以搭我们这件浅绿马甲,到秋天就可以上身了,现在您要是可以定三件我们就送一件马甲,有三种颜色可以选择,尤其是一款淡藕荷色的特别有效果……”

    “怎么样?”Yoyo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问我,我觉得那距离根本不是在跟我询问衣服长短肥瘦,而更像是向小店员宣示主权。

    小店员笑眯眯的向后让了一步:“先生,您看这绿色很趁她的肤色罢,特别显白,是不是?”

    我冲着小店员笑了笑:“不错,这件衬衫再让她试试搭一下效果。”

    “你觉得这颜色可以吗?”Yoyo看着我手上的衬衣和马甲。

    “不知道,在我这儿你穿什么都好看。”我很直接的恭维。

    “那是女士身材好呀,”小店员浅浅的职业化的笑容里满是期望,“这件衣服的常规剪裁都让一般女生受不了,特别是收腰太流线了,很多女生的胸都撑不起来效果。这件衬衣跟这件外套是同一个设计,所以特别适合女士的身型;再加上这个长袖边设计,跟外套这个镂空袖边很好的互相映衬,就像领口这部分的效果一样……”

    Yoyo接了衬衣却没有接马甲。

    “试试不同颜色的裤子是不是能搭。”我轻轻的走到她耳边提醒她。

    她点点头,进去锁了门,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继续着她刚刚关于公司管理的主题:“其实团队小的时候经常觉得制度严格会流失人才,但是等到慢慢人多了需要制度严格的时候还是同样导致那一型的人才无法留下。公司并入GCS的情况最能说明这个问题,很多规矩都让我们无法适应,这其实一部分责任确实是在俞总身上。”

    “俞总在公司早期基本上算是个土八路作风,虽然员工出门是外企的招牌和姿态,但是内部行事基本上跟我原来所在的小私企完全一样,尽量简洁,各种直接跨越管理层级的安排经常出现,很多报销额度也都是随人而定。惟一好的地方就是她还能公开她处置问题的理由,没有变成暗箱。”我说。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这是我最需要向她学习的地方。她一直保持着非常高效的习惯来直接让她的团队都认同她的目标,这是她最早在GCS得到的训练再加上她在市场运行上的历练而形成的独有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跟她的个人性格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是的。跟俞总比起来我这边的马总确实显得过于自恋了一些——”

    “最成问题的是这种自恋是最容易传染的,他会导致他的属下马上变本加厉的推行更加直白的拍马屁和作假,如果他没有更冒险的决策就还好,否则他会比你们那个Matt还要快的被你们集团决策层赶走。”

    “我觉得集团决策层也是一样的一群人。”

    “就算一样,马耀东总是要——”她打开门,没有停下自己的话头儿,“面临他的年终指标审核,我觉得马耀东今年如果能把你们那个A项目搞下来他就可以留到明年,否则今年年末他就会被董事会质疑——这也是我宁可被董事会骂也不随口拍胸脯的原因。”

    “A项目的麻烦也不少呢。”我老老实实的说。

    “多少麻烦他都得先把他放进你们上市部分里运作起来而不是简单放到石油公司这个台子上,就像Matt有一万个错,他到底是让上市部分把SBM给接过去了,所以他走得再灰溜溜的也还是基本上完成了集团公司的设定。你们这个老板我也算是看透了,他就是把项目放进上市部分来圈钱,从里边把自己和朋友们的资金抽回来。能帮他做到这一点的,无论什么项目他都敢接;不能帮他做到这一点的,无论什么项目他都可以不要。他不是从项目上挣钱,他是通过项目从股市里圈钱。从这一点来说他虽然没有什么道德,却非常目标明确。”

    “看着不错。”我简单评价了一下这件白衬衣,“穿着感觉很轻灵。”

    “不会像卖房子的罢?”她笑着问我,“我最怕看起来太假的那种正装感。”

    小店员躲开我们有些距离,所以我们更随意一些。“应该不会,这身衣服的材料不错,看起来又轻又挺却不死板,挺好的,”我盯着她的眼睛,“这次我买给你罢。”

    她给我看了看衬衣的价签。

    我笑了笑:“我早看过了。”

    “你这个月算是白干了。”她开着玩笑,看起来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倒是第一次她接受我送她衣服,我也很意外。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不觉得我最初找你谈合作跟我现在的态度很不协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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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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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0-10 13: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越来越忙。越来越忙。

    报告渐渐开始见肉了,我写的概述也都有了些层次的时候,王战武仍然没能走出他拿演示数据跑流程的圈子。我也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到了这个阶段确实再也顾不及更多了:我开会将报告编写任务和研究流程任务进行了调整,最重要的调整就是让王战武去整理日报归档和动态数据分析,连成俊从我这里接手阿盖斯科耶静态模型更新,梁建军全面推进数值模拟的进程,以阿盖斯科耶第一版静态模型为基础先开始做产量预测,递减暂时用老产区的综合,适度考虑新井效应即可。

    就像我们以前曾经预计的一样,这一次从静态模型推算的储量,阿盖斯科耶比原来哈国同事计算并上报政府的数值高出来约百分之三十,比此前评估公司那个数字更大一些。这是因为原来的计算因为分层框架在高部位没有考虑剥蚀而压低了高度的同时也减薄了很多储层的厚度,我们这次关键性的储量增加还有一个因素就是理清了一个浅层新的产层,原来是胡乱算在深层系统里去笼统算的,而我们单把这个浅层的形态和下部剥蚀的情况都分析出来以后发现至少还是有几个层次上可以做更加细致的变化,这些变化当然也会直接导致后续部署开发井井网的调整。关于主产层上部剥蚀,地球物理方面我们很快又找到了非常清晰的证据,现在特别理想的是高部位井上现有压力恢复的信息也能支持压力边界并不远,基本上是几方面的资料形成了非常好的逻辑互锁的证据链条。如果能够多给我们一年时间,很多钻井方案可能就可以给出更细致的建议了,但是眼下来说可能就不能求那么多了,只要框架搭起来也算是非常让大家感到欣慰和感动的事情!

    梁建军把阿盖斯科耶的模拟工作给了董欣欣,新来的李婷则帮助建军组织文字和图表。李婷本来是按照地质方向招来的,但她本科读的油藏工程,做事情也一直都很扎实。写报告和做多媒体材料都有很多经验,文笔更是甩建军好几条街。我倒是挺放心让她来统筹文字的,只是报告中的表格上的数字我仍然坚持战武多多抽时间核实。至于建军怎么规划董欣欣的工作我就不介入了。成俊也给周利华安排了一部分报告编写的任务,我想了想,给小周追加了他独立思考一下地球物理方面的信息追加,并确定他作为我们项目组跟地球物理室那边对接的联系人。至于李婷,她没有这个联系人的职责。生产、作业方面信息需要跟前线哈国同事联系,目前暂时还是由我来直接代行,因为最初就是我跟那边地质部、生产部首先接触的。报告的统稿仍然不是一个迫切的事情,但是李婷要开始通读现在这个骨架,并尽快给缺少内容的部分涂红反馈给我,钻井、采油、地面、经济等块暂时不用她管。董欣欣除了帮我整理动态数据库以外还要增加跟组建中的钻采院、生产运营部的同事等直接沟通,尤其是采油和生产规划上的情况要把我们这边地下部分的变动尽快形成摘要发给他们,便于他们同步。虽然我也知道他们都是新来的同事,不可能像我们这样单纯投入全部精力到库让项目上来,但是至少也要让他们写纲要的时候不至于偏离现在的油藏实际太远。董欣欣提醒我说:“大叔,还有一个财务,咱们现在的经济模型只能直接跟财务去对接,公司还没有专门的经济师。”是,她提醒的非常及时。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是我们这个团队里最有管理概念的,甚至比老资格的成俊要有全局观念。

    这样的会议下来我并不急于让大家马上就展开工作,“走,去对面的星巴克陪我喝咖啡;欣欣、李婷、利华帮我通知一下生产部石总、尹老师、采油的段工、刘工、钻井赵总,对了还有财务,看看今天晚上咱们聚一下,喝点啤酒吃点小烧烤。通知到了就分批过来,别一大群人一起走。”

    现在公司里更多给我的一个外号“大叔”是起源于我的一次瞎搭话。

    马耀东直接带来的属下除了几位VP还有一位HR助理,英文名字 叫做Kyra。中文名字叫做郑易。

    单从中文来看实在是不好说这是一个女孩儿名字,她从集团调过来之后就一直在联系公安改名字,折腾了快一年之后名字改成了郑云珍,打眼一看这回倒是不会怀疑她的性别而开始可能怀疑她的国籍了。

    虽然几个坐她身边的人早已经从她的愿望叫她云珍,但是跟她平时没有多少接触的人对着她的邮箱前缀还是会找“正义”。

    我还是老习惯,认识她以后就开始叫她英文名字。为了这个我还特意请教了一下她这个英文名字的读法。她很高兴教我发音,我注意到了她英文发音还是很清晰的,所以就捎带说她那个R的读音发的真好,她就更高兴了,问了一下我的名字和具体部门。但是她倒是不肯叫我名字,只叫我“大叔”。

    她叫起来之后带动了她工位附近的财务、采办的小女孩儿们都跟着这样叫起来,渐渐传回到研究院这边,竟然成了我在石油公司最标准的叫法,欣欣他们也顺势把对我的称呼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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