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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seph

[职业规划] 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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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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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2 10: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知道这次“提拔”是特别王道的——根本没有征求过被提拔者意见的意愿,满满的都是“老子对你好一点还需要你同意吗”的倨傲。

    有什么办法,去舔屁股罢。

    我看看自己“三年有几”的合同和一个马上就会更好看的title,回想着这一年来跟Yoyo从憧憬到放弃的分分合合,咬咬牙。真的觉得自己也没有很多国内的牵挂了。

    “LinkedIn上的简历会稍微好看一点儿。”考虑着此前转入这家油公司的角色低谷,我暗暗的鼓励着自己,“毕竟是放弃了各种油服可能的销售性质或者部门主管性质的机会要在这个油企圈子踢出个场子,时至今日也算是获得了一个基本的认可,甚至比预想还要短一些就走向了进阶——这说明了油企与油服之间的角色没有什么绝对的壁垒,互相的转换也完全可以在同阶上完成。我自愿从一个更低起点走上来,也是从最直接的技术上获得更多团队成员的尊敬,这很有利于业务的持续和推广。”

    不过,我当然注意到贺总一直是一种小鞭子不停抽打的姿态,也感觉到了跟他的合作中会有很多碰撞。心里不免会想:“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心也只是在工作上,只要给他做出业绩,他也不至于在大方向上总是跟我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毕竟对双方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没有主动跟Yoyo撕破脸,我肯定要再跟她讨论一下这次外派。就算是自己已经定下了主意也还是比上一次跟着Brett、惠永他们要慌一些。

    而且,我承认自己在这个时间点上特别担心真的彻底跟Yoyo断了关系,就此撒开了手,各奔前程。这种担心也不知道来源于哪里,好像她曾经明确表达过可以跟我结婚就变成了我不想松手或者持续关心的一个目标。也或者只是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自己留在中国最后一个借口,这一离开就天涯飘零、再无所凭。

    一个新组建的团队、一群铁杆儿跟定贺总的人,外加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贺总同伙的王凯文。我想象着贺总那高亮的前额和油油的稀疏两鬓,三角小眼睛里闪烁着嘲讽与暗喻,“咋样儿啊,墨呀,啊?咋就不会干活儿呢,这么个大活人咋这么熊呢?”鸡皮疙瘩瞬间可以掉一床。

    是的,很显然贺总在这个团队中的绝对领导权和处处拔尖儿的工作习惯都会是我在团队中不小的困境,我们的很多矛盾是性格里就摆在那儿的,与我们的利益和立场甚至也没有直接关系。我相信马总说的,他上到前线以后确实看到了贺总团队的某些短板是我可以补充的,但是我却未必是贺总最希望的那种补充,也觉得他应该不是主动在找马总要我到前线去帮他。

    城俊的话再次成为我前进的一个动力:“陈工,要是我,我就选择一个跟自己脾气不合拍的领导试试,看看到底是自己性格的问题还是自己眼界的问题,也是锻炼自己合作能力的好机会。”

    这话并不是针对贺总而发,却也正对着贺总现在跟我这种情况。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坚持着不要去想吸烟,坚持着不要去想辞职来换一个轻松的工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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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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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2 11:4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周三下午,方东红、龚鸣晓笑嘻嘻的跑过来跟大家一一打招呼之后在我办公桌前停住,略压了压声音:“陈总,贺总找你跟王总谈话。”

    往回走的几步路上,方东红说:“我们都很高兴陈总你能到项目来工作,王总以前也跟我们一起在井场干过,有你们两位我们做事情就更有信心了。”

    贺总的办公室跟往常一样没有关门,但是方东红还是疾步上前敲了两下,却并没有进去,只是给我让了一步。

    快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一个暗青色夹克和花白头发的后脑勺坐在笑眯眯的贺总对面。两个人声音都不高,我一进屋,那人就赶紧起身往里让步,我也赶紧顺手从边上拿个椅子跟这位王总的沙发平摆了,然后冲着贺总笑一笑:“贺总,跟您来报到!”

    贺总大声说:“欢迎欢迎!石油公司就是人才成堆的地方,现在都排到我们库让项目上来了。”

    我注意到王凯文略皱了皱眉。

    贺总继续说:“项目上的人就直接了当,不搞弯弯绕。库让今年最重的活儿就是两样儿:一个就是开发方案落地,七十三口井,三年打完。这要起个好头儿,现在打的井都不太好,产量都不高,要努力调整,完成今年上产任务。”

    我拿出小本在上面记录,王凯文只是仰头听着。

    “另一件大事儿就是地面。场站建设今年最核心的就是扩容改造,现在十二万吨处理能力,咱们CPF,这是不够的,今年最少也得上十七万,没准儿直接就得上到二十万。现在,生产区内的管线已经到位了,全部都是玻璃钢钢管,全新采购的。估计是今年十月份能完成到CPF的铺设。CPF这一块儿现在我们在修两个污水罐儿,然后还有四个小的油罐要建起来。装油点儿现在还是太集中,也要分两个部分。......”

    虽然平时我觉得贺总嘻嘻哈哈经常犯浑不知所云,但是他找出这两个点来布置我们两个新人的任务却著实让我心里吃了一惊:倒不是他没有对着什么本子来宣讲工作安排,而是他所谓的直接真的是非常切中库让现在的瓶颈所在。据我所知道的非常有限的信息,去年冬天项目其实是动员中原钻井打过两口井,原始测井数据给过我们研究院,之后的固井、生产等等信息就都没有再反馈回来过。我们其实也推测不是工程上有困难就是地质上有偏差,但是项目上包括最愿意沟通的方东红都没有给我们信息,我们也就不继续再做追问了。另外就是场站这一块,包括产区内管线建设和CPF到销售点之间的外部管线规划将是制约生产的另一个主要因素。贺总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其实心里却门儿清得很,一下子就把两个关键提纲挈领的拿出来。

    “既然是我项目上的人,”贺总说,“也不用藏着掖着的,就这么点儿事儿,我一个人也能都摆平。二十万吨算个屁,当初在XX油田,这连一个边缘厂产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那多少井,地质情况多复杂,照样都摆平。”

    王凯文跟我都没有像方东红那样惯例的接贺总的话,静静的听着。

    贺总冷笑道:“给你们笼统的活儿,你们也没那个本事。告诉你们点儿具体的事儿罢。陈总这边:现在研究院推动一个地震重新处理和解释项目,已经基本上确定是BGP大港来做,中亚的活儿反正都是他们的。你先盯这个事儿,技术上就扔给研究院,什么都不要管。咱们项目就管到时候要成果。还有一个就是总部采办这边让我们调研测井服务商,回头就给你一份列表,你看看技术上怎么对接,有没有可能在库让试验一下。王总这边:钻井质量肯定还是靠你,就不说了;地面这边也要你多跟着,现在管线都到了,但是铺设还没开始,HSE的手续还在办。现在来说,油主要还是靠汽运,这个合同里的事儿很复杂,暂时不交给你。你就把管线的合同看看,施工图弄清楚。然后就是CPF扩容,这是一个三到五年的项目。咱们现在第一期要奔着二十万吨年处理能力使劲儿,主要就是这几个罐儿,倒腾开了就成。还有就是加热和加药,这里边也挺复杂,先不用你管——”

    他抬了抬眼皮,眼睛里全是血丝。

    没有等来我们俩的感谢,他也就继续:“先干着,事儿肯定比后线多。不能端着,都得伸手。......”

    后面再说的话就开始下道了,各种吹牛和闲扯,我也都胡乱记了,然后把测井、地震两个点涂红。然后举手问了一个问题:“贺总,现在研究院的地质认识,尤其是储量认识跟哈方还有不同,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协商,统一观点——?”

    贺总打断了我:“来项目就干项目的事儿,现在不是研究,懂不懂?研究有个屁用?你说你研究那些个玩意儿有鸡毛用?我不用看也能打井你信不信?项目就做项目的事儿,研究院就放那儿,他们愿意干啥是他们的事儿,跟他们扯你能扯出什么好玩意儿来?!”

    我停了一下,还是选择坚持:“不同的认识会导致不同的开发策略,布井顺序和单井初产预测都会不同。这对于今年完成任务还是很重要的。”

    贺总说:“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你就按我说的先把测井的事儿和地震的事儿接过去。”

    好罢。我不知道该怎么沟通这一段细节了,只是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利用我的长项而偏偏要用任务晾晾我的猴屁股的感觉。而且给王凯文的活儿也都更不在钻井相关部分延伸,以我此前听马总的介绍来说,王凯文这些任务接起来比我还要痛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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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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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2 15:4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旭东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更为夸夸其谈和不得要领。

    当我希望跟他探讨什么样的测井技术可以服务于库让项目的时候,他更希望跟我讨论他是多么理解测井,尤其是它作为一个先进技术存在的合理性。而且,技术一旦是哲学化的命题,似乎它就只能是一个伪命题了,至少是论述技术本身被论述者虚无化的很快。

    这两年旭东明显增添了很多白头发,眼角也出现了比思想要深刻得多的皱纹。这让他的论述更有气度、更有分量,同时也更微不足道。如果允许我直白一点:大凡是算无遗策的技术论点都是我们可以不去理会的。旭东在集团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我估计再难问到细节了,只是非常鲜明的看见他的表达越来越逻辑清晰、铿锵有力、高度凝练以及不可操作和不知所云。

    我挺喜欢现在的他,因为他基本上就是他希望的那个高度、那个高点的全部,再向任何一个方向多走一步他都要跌落。

    不要以为这样的一个技术领袖给你的建议都是废话。

    恰恰相反,他的技术意见综合而且权威,马上就填补了库让测井系列中从未出现的N(许)多个空白点,这些技术空白横跨斯伦贝谢、贝克休斯、中油测井等多家服务商。当我把这些信息汇总发给前线第一稿英文素材的时候,他们马上给我安排了超过一个礼拜的技术讨论会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多技术参数问题。这感觉太棒了!让我瞬间就觉得自己大学时代根本没有学习过任何跟测井相关的内容,看到任何一个跟测井或者Petro有关的单词都想要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如果你爱他,送他去纽约。

    在我看来——

    如果你真的爱他,不妨让他看五十页石油技术文档,再给他讲一下午的科普和历史笑话。

    纽约也许是一个冒险家乐园,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陨坑和高不可及的巅峰之间摆动剧烈的不确定性;石油技术,如果你此前未接触过的那部分,则更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黑屋子和完全没有规则的奇点——尤其是还有专业人士在用业余笑话来讲爱因斯坦的爆炸头是怎么来的,......算了罢,你比谁都清楚爱因斯坦跟宇宙大爆炸之间还存在着大约百亿年的时间差,他的爆炸头或者小板凳跟奇点更是完全没有关系,更搞笑的就是所有跟你讨论奇点的人都不关心奇点部分的力场而都在胡说爆炸头、小板凳!

    怎么说呢?

    他们专业人士管这个叫做“科普”!

    科普剩下的,当然是说你完全是一个外行,——尤其是你开始提及爆炸头或者小板凳的时候。

    只有你把公式用某种口语说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某函数对某变量有限可微,当却仅当变量逼近某值时不连续......”然后再用更通俗的话介绍说其实就是hyperbolic,这里如果英文发音很是显出一种剑桥腔儿就更好了,直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人把爆炸头和小板凳搬出来圆场了,只有这种时候好像爆炸头和小板凳才从逻辑上真正存在,并且一直在行业内存在,而且没有人使用hyperbolic讨论函数的不连续性,那种情况也不是惟一的,......,这样一直到再有人谈起小板凳来。吁——,大家就都可以长出一口气。

    算啦,纽约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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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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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2 16: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8-10-22 16:36 编辑

    其实,这是一个横行于地质行业的诡计。

    任何一个在地质行里混的人都不会把reservoir说成是储层,除非他有特别的用意。砂泥岩的情况下他们会特别强调的是“沙子”,碳酸盐岩的情况下他们会特别强调“礁”、“滩”、“缝”等等等等。而换成另一种说法,就是,“好东西”。只要你不把“好东西”三个字拿到台面上来,无论我们在什么术语掩盖下讨论reservoir都能沟通,而且也不会出现概念混淆。但是如果你说“好东西”或者“储层”,而你此前没有从事过石油地质或者第一学历不是“石油地质”相关(例如普通地质、水文地质、石油测井、石油物探之外的各种可能),那就会有行里人偷偷在心里暗暗的点评一句“外行”!

    至少在我看来,地球上最玄妙的科学好像不是天体物理学或者数论之类的纯科学,而是“中国石油地质学的基础术语应用学”,这是我所知道的最为综合了地质学、数学、化学、物理学、心理学、媒体学、公共关系学、西方哲学、东方哲学、西方神学、东方神秘学、西方星象学、东方手相学等等你能想到的所有学科,从最古老到最现代,从无神论到轮回说都可以涵盖的最小的单专业应用。而且我深信中国的任何一个学问都莫不如此博大精深,在一个芝麻绿豆之微才显示出包容万物之大。

    类比着说,大多数《石油地质》教材的大多数章节都并非自己编写,也无力自己编写,所以就人云亦云的直接搬家。有一位Z厚福教授,《石油地质学》中提及的一个最简单的有机化学概念用错了一个附图,几版之后仍未修订,乃至再被同行剽窃之后仍然保存。这种情况简直就像金庸(查良镛 Louis Cha)在一部武侠小说中提及的,一个武术大师怕自己的招式被后人完全理解而造了一个花式曲解,然后为了破解这种花式曲解而又衍生出更多的花式破解,然后花式破解再衍生出更复杂的花式破解,层层叠叠繁繁复复而形成了完全新式的招法,最后都没有后人可以猜测出这些繁复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假设而建立。但是连续反转的七个圈子破解七个点刺之美妙却全不及直身一击,高手眼中只看到了前辈故意增加的花式带来的拖沓和放任生命流失。汗出如浆,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这样荒唐,而是人心细密却不能完成一个艺术之其巅,反辏无数伪劣成其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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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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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3 15:56: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事儿,我不能批评旭东。至少是不能只批评旭东,因为只要批评旭东就会把我自己也绕在同一个框里:如果有人想问我库让做地质分析需要哪些技术服务,我也会第一印象的把所有可能都罗列出来。因为无疑列选项和提供万全的工作流程是技术最常用的自保利器。接下来不管你怎么讨论人工、价格或者时间都是你决策者在“自宫”而已,也不是谁在逼着你做选择。

    从这一点来说,我们没有不同。不同的只是我们的屁股所坐的地方。

    好像很多事儿说白了都是这样,不是我们不懂沟通技巧,而是我们所处的地方完全不同。夸张一点儿说:哪个国家的外交部里不全是沟通的高手?恰恰是他们这里嘴皮子官司才最集中!

    当然,我也要跟韩院长、柏老师做一个比较正式的道别。他们接到通知的时间估计比我也早不到哪里去,通知中肯定也没有给他们任何挽留该员工的选项。所以无非也就是表达一下官方的祝贺,然后建议尽快完成支持组工作的交接。当然,一切以前线需要为要,一边进入新集体一边做工作交接就可以。因为暂时研究院还没有排工作交接人选,所以就把基本工作进度先跟柏老师这边说明,具体的工作指标则交给城俊。

    城俊一直坚持他不接这个项目主管的事儿,“柏老师才是主管,我们都是干活儿的。”

    老实说,听城俊这么说我心里有些复杂的感受:一方面来说,这样一个管理混乱的私营油企里任何职位跟职责都是脱钩的,而真正想做一点自己规划的事情,现在看起来是必须由自己来主动推动;另一方面来说,城俊刚刚到石油公司的时候未必没有野心要直接拿到库让项目支持组的主管角色,而且他的个人技术能力和管理能力其实都非常胜任这种角色,他经历了一些公司中的波澜以后选择退让也可能有更深层的考量。

    我说感受复杂,还在于我自己并未从这次提拔中感受到任何的快乐:除去公司完全忽视我的个人意志以外,我还看到了公司忽视着比我阶层更高的管理者的规划。这种提拔的确是我付出了极其折腾的一段岁月换取的,从我的付出来说我值得伸手把它紧紧抓在手里,并且要利用这种来之不易的信任去换取更大更多的可能。但是,这种付出和回报的严重失衡,付出之后还有我原来曾经珍惜的一些东西可能会因为提拔而消散,等等等等,都在冲击着我的底线——尤其是提拔之后主管领导对我其实是更多不信任和不理解的状态,想象一下今后还要有近一个合同期的时间会在阿特劳要跟着他去反复磨合,真的觉得不仅仅是失望或者煎熬可以描述的。

    当然,我知道库让都在贺总的管理之下,他刚刚给我们开会的时候也灵光一闪的让我产生了某种崇敬之情,觉得跟着这样一个能极速说明项目现状的领导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保持着一种我无法忍耐的自我吹嘘。

    凯文总看起来是一个随和而工作严谨的人。我从研究院这边去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翻阅我去年写的汇报摘要和汇报多媒体。

    “Hi Zack,”他看着我,眼睛眯成很细的一条,“什么时候先搬我对面来?——哟,对了,你有哈萨克签证没有?赶紧发一个OA让你主管批了,然后找前台做个加急。”

    我点点头,告诉他上次马总通知我之后我就已经申请了,虽然走的是研究院通道,下周就去使馆,先办一个Business Travel,估计顶多也就是给两个月。“你是工作签吗?”

    “嗯,”他点点头,“是一个劳务公司代办的,落地得在阿拉木图办,办完人再转到阿特劳去。”

    我笑了一下:“这个公司一直就是这样,整不到工作签证,都是花钱办这种劳务签,不是阿拉木图落地就是阿斯塔纳落地,在工作地都是非法的。”

    凯文总笑了笑:“我正在看你的报告,去年在项目上也没听过,他们都说你讲的特别清楚——”

    “其实很粗糙,时间太短,人也太少,没办法硬着头皮上。”我说。

    “我看了,钻井是我本行,”凯文总说,“地质和井位部署这些都是很熟悉的,能看懂;油藏工程和采油工程、地面工程这些确实有点儿绕。”

    “项目其实挺小的,”我坐下,表示希望慢慢聊,“虽然是说分三个油田、五个区块,但是最重要的就是两块,两块里现在最迫切的就是阿盖斯托耶。这个开好了,油田头五年产量应该可保上三十。”

    “我看规划是三年就上三十,五年就四十五万吨年产了。”他点点屏幕。

    “这不是领导定的指标嘛,每年要百分之五十增长,然后还要稳产八年,”我摇摇头,“把油藏工程师都逼疯了。”

    “那上五十万可就超过四百亩的年产了。”

    “SBM还在递减,这两年含水上的很快,他们很快就撑不住四十,明年没准儿都撑不住三十了。”我压低了声音,“项目这么小,贺总原来可是想着奔俄国项目或者加拿大项目的,他还不是看中了这个项目早晚变成集团公司在中亚的老大。”

    凯文总冲着我点点头,“Zack,我跟你实话实说,这个项目我其实真不想来。前天人事通知我来公司报到我就说我还在休假报什么到报到。人事说,调你上库让项目去了。我又没申请调项目——我跟你说,我们那边虽说是勘探项目,不太招石油公司老总们待见,成天都是花钱的事儿,可是项目上人很少,外国人也少,就这么几个人,都说英文,沟通完全没有障碍,人也简单。”他手指往外指了指,“这边不一样,我帮他们监督过一口井,什么都听老大一个人的。他们那个龚鸣晓,在前线可惨啦。真的,语言也不通,就直接给扔到作业区里,然后能干啥,就是数数拉油车个数,再就抄作业报表。有时候作业区经理——哎呀我忘记那家伙叫个啥了,反正就是那个小瘦子——不给他排车,他都得找我,我从乙方给他叫车,捎着他。这个龚,好歹也是总部派到项目的部门经理一级的,就这个待遇,连哈国工人都不理他,真是太差了。起码说,你也得给他单独一个工房,配个车,配个翻译。就跟下放到牛棚一样,直接就不管了。”他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了,还有你们地质的那个万起,那都比老大年纪还大,也直接派到上面去跟录井去,天天也就是抄录井日报。感觉这老大挺看不起这两个人的反正是。”

    我点点头,小声说:“那个小龚,在那边呢,跟方东红都在。”

    凯文总笑了:“兄弟我跟你说,我猜你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家里也没做好准备罢,——他们根本就不管你这些,——我当初来石油公司是按钻井风险咨询入职的,然后直接就给我抓到总部去了,去年我们项目组成立,就直接把我放过去。说实话都不怎么认识石油公司这边的领导。”

    我也笑了,“这边的领导,”我冲他摇摇头,“再过两天又换一茬了,你根本认识不过来。”

    “你哪年来的?”他问。

    “比你早两年罢,我估计,原来是在SBM来着,那时候就一个项目需要去现场。”

    “哦,你原来也在项目来着,那倒是好一些。”凯文总点点头,“我是因为孩子,现在上高中了,没准儿就需要我回来。你呢?孩子多大?”

    我苦笑了一下,平静的说:“我离婚了,孩子一直跟着前妻,应该是小学四年级罢。”

    “嗯嗯,”他很快的转了一下椅子,“你家孩子还有几年,小学还是好应付。我家这个,麻烦,现在还没定是出国还是在国内。出国那就是大价钱了,哈哈哈哈。”

    聊了大概又有四五句话孩子的话题,我提及想要在库让项目和总部之间规划一个邮件分发方案,更快让研究院直接拿到钻井日报、录井日报、作业日报这些日报罢。反正就是尽量直接分发,不用万起总、方总和小龚各转一份儿。很乱,有时候大家的翻译也不一样。避免更多沟通上的麻烦。“因为这不是很多工程上的数据表什么的,不知道方便直接给后线不,我是计划着放在一起更统一些。”

    凯文总笑了:“就按你说的来,这种数据还不是自己人越多知道咱们越少麻烦。”他略沉吟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仍就笑着要求我尽快搬一起来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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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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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5 14: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8-10-25 14:05 编辑

    其实,按石油公司的规划习惯,海外派驻以后国内办公工位就自动取销了。凯文的工位之所以能保留这么久可能是因为原来曾经计划挨着研究院组建一个工程院,给工程院预留的工位一直也没有真的填充。

    工程院的规划,似乎可以一直追溯到Matt(谷志峰)执政时代。不过那个时候Matt和Brett(盛广才)并没有打算把石油公司扩展到现在这么多人,只是给孙老板规划办公室的时候说的五脏六腑一应俱全。到了后Matt时代,张向前和一个挂名在公司的副总张援朝一起跟孙总建议了扩建研究院和组织工程院的思路,马总到任之后好像延续了这个想法,但是却并没有向工程院实际增派任何人员。

    张向前离开研究院以后,石油公司对于研究院和勘探开发部的关系也不再清晰,这也让我们的基层技术人员更多介入到油田生产和油田管理领域。后来一度曾经想要与集团公司的顾问团合并成一个精干一点儿的勘探开发管理机构,这也是柏老师、王旭东他们几个被派回石油公司的初衷。

    这个方案的后遗症就是石油公司取销了原来勘探开发部的设置,把部分原勘探开发部监控前线生产的人合并到运营管理部。运营管理部原来部分财务控制人员则在这个期间前移去了项目所在地,致使运营管理部其实仍然以勘探开发部原工作内容为主,运营管理责任则基本缺如。

    与此同期遭受影响的是Amanda所在采办部,原规划的部门经理迟迟没有启动招聘。一个奇怪的缘故竟然是连续几个主管领导要么是没干过大公司/大项目主管、要么是不基于现实规划,普遍造成了公司内采办部门并不足够重要的印象。既然是一个小女孩儿也能跑过来,她能策动的工作环节也极其有限,那么翻过来又在进一步压低采办的价值。我这样说,并不是否定Amanda的个人能力。Amanda其实正因为个人能力出众才能在极其不利的前提下让采办部按照她的战略高度形成一个工作和协作氛围。如果换一个个人能力稍微差一点的,采办部就完全可能跟工程院一样只留下一个空壳。

    Matt的时代,不管是Becky(韦蓝)还是Vicky(蒙琲琪)都在极力把HR的工作进行更细化的分拆和执行。自从Becky最终还是在钟红敏走后不久选择了低调离开,整个HR业务才在更纯净的国企氛围中迅速沦为单纯的老板帮凶的角色。而且Kyra本人的能干并没有真正撑起HR的业务,反而让老板益发觉得这部分工作所需人工还应更少,Kyra在我去库让之后不久就兼作后勤主管,再没有真正专业意义上的HR存在了。Kyra就在这年冬天组织公司年终迎新会的时候的角色跟很多国企的“工会主席”无二,而实际可动用资源则连国企的小组长还不如。当然,故事发展到我描述的这个阶段,她依旧是一个五人组成的大人力资源部主管,而有两个手下几乎就是在我去项目的同时被确定裁撤的。

    严总的处境并不如我最初预想的那样有后台,而是直接由Kyra开始跟他面谈。据说此前没有跟他沟通只是因为他的一年期合同马上到期,公司拖到他想续签合同的时候选择通知他不会再有新的合同给他了。

    战武也因为严总的离职压力倍增,虽然暂时仍在柏老师手下继续做着SBM和库让两个项目的生产动态数据库维护,但是也开始因为不能直接进入某一个支持组而开始有些怨言。不过,总的来说他的忍耐力是极其出众的,没有在被加担子却不重用的情况下选择辞职,跟他的“职业偶像”严平一样坚守着、蛰伏着——虽然我们也都知道以他的个人能力不会因本专业而在石油公司里得到任何机会了。

    城俊并没有接我的角色,而是像他自己一再声明的那样维持着原来在支持组的地质部分的“副项目长”,他跟建军做的比较明确的第一件事儿就说把战武从项目组正式除名了,不再邀请他参会、也不再把他纳入到支持组邮件组内。

    而比起总部这么多人事变动来说,至少几个项目目前要比张向前离职那一段稳定的多——除了库让项目增派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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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11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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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6 10: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Joseph 于 2018-10-26 11:26 编辑

    说实话,自己看得多了反而会觉得跟陌生同事的合作最最关键的部分是“意愿”。

    石油公司招聘的人不能说百分之百都是技术专家,但绝对都是行业里摸爬滚打很多年的成手。即便我们都觉得严总并不是研究院总地质师的最佳人选,但是也不会是一个完全的外行。

    陌生同行想要合作,我是觉得最好的就是把自己的长短都摆出来,不是大致上的长短,而是在专业细节处和性格关键点上的衡量。而能这样表达细节的基本态度,——不拘于任何形式或者姿态,——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愿”。

    中国人的常规教育中隐含着不停的“为了集体荣誉要过度表现”的那种为了面子而把自我和表现之间撑出很多空隙的实际行动,一代又一代的传递着,连绵不绝。严重了,就有某位国际导演在奥运开幕式上“为了最佳艺术效果”而造假;轻了,也有严平、贺强这样的国企领导们习惯的“无所不能”。

    而这种不能碰触的表现到真实之间的那一段虚空,也是隔绝“意愿”的最直接距离。至少我能看到的,这个距离越短的人越容易快速跟陌生人真正形成工作流程的融合,而这个距离足够大的人则可能更容易在真正的合作中“踩不实”而增加不确定性。

    面子虽然是一个中国式概念,但是确实是全人类都共有的精神实质的一部分。所以对面子本身我们也并不想总是批评,孔夫子说:知耻近乎勇。当一个人面子上挂不住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也常常会被激发出来,可能做出以前无法突破的抉择和坚守。就比方我陈墨,如果不是觉得自己曾经身任一个纽交所上市公司、世界五百强的基层管理人员,也不会在来到石油公司以后又有各种魄力一再坚持要做完库让FDP的事情。这个事情固然是我个人能力一个展现,但是更是我想要继续维持自己面子的心理需求。

    真的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就像自私也是人类本性一样,你如何回避也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因素的存在。

    凯文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合作者,他在最初就展示出全部的合作意愿给我看,也在具体的地方要跟我继续交流来换取更为广泛意义上的互信基础。这种人,我在GCS看到过很多。他们大多数并不持续成为我们的私人朋友,却可以很快在需要共同完成的事情或者项目上形成默契。

    严平和贺强则是另一种方式的合作和互信。他们更熟悉的是首先需要“私人化”职场交流,把这种职场偶遇变成了“施舍”与“恩赦”的形式在推广。在他们的领地完全没有陌生人,更谈不上陌生人之间的协作。他们需要的首先是熟人,然后再在熟人中筛选与他们目标可以表象上合拍的同行者,然后他们需要不停歇的敲打他们来提炼一种威慑下的忠诚。这种训练,他们在国企已经驾轻就熟,所以他们把自己曾经刻苦承受的和热切改造过的“统驭之术”在他们走过的地方不断发扬也是常理可推测出来的事情了。

    凯文跟我,是在人力资源相对昂贵而且稀缺的环境中逐渐强化出资源优化、带动团队的思路;而严平贺强他们则是在人力资源廉价而且严重冗余的环境中拼杀出来的优中筛优、胜王败寇的思路。这是大背景推动而形成的思维定式,就思路本身应该是不分好坏的,都是在各自生存空间里得到验证的,只是需要结合着石油公司的眼下格局来看:前着就像肉食性动物,蓄积力量、谋定后动、一击致命;而后者就像植食性动物,同化追随、跑赢同类、中庸厚黑。

    石油公司目前的整体管理层的知识结构来说,确实更适合植食动物,所以渐渐也在把植食思维更主流化。但是这种发展趋势本身可能也会带来大央企特有的低效和内耗严重等弊端,这种弊端对于石油公司这么小型的私营产业来说又可能很致命,所以也不排除集团方面会在总的成本控制方面和内耗监管方面最终交完学费而向符合自身价值观的“杂食动物”方向迈进。

    现阶段来说,凯文跟我都没有那种高度来看清楚公司的发展趋势,严平和贺强当然也没有这种能力来理解文化适应性的重要性了。老实说,当我能够反思到这个地步的时候真实的心痛一度让我有些恍惚,对于中国私营油企的未来都产生了极度的动摇:他们在交极其昂贵的各种学费却远没有学到真正该学的东西。他们的行为简直就像目前中国在接受教育的中小学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而只是忙于应付一个又一个毫无价值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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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6 14:3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新近派到库让项目的人,除了凯文和我,还有一个采办助理来增祥。人在阿特劳已经几个月了,还是马总他们年前去项目考察带上去的,最初留在SBM配合政府做的阶段申报。

    小来是Matt后期想进一步拓展俄国的时候特意从俄国招的,当时是某电子产品俄国经销商的销售。入职是按总裁助理来的,最大优势是英俄双语流利。他来以后Matt因为跟Brett闹翻曾经给他办了哈萨克工作签证并带他去SBM忙过一段时间,但是感觉好像石油专业知识太薄弱就给发回来,挂在经营管理部锻炼。经营管理部跟勘探部合并的时候部门经理换成了勘探开发部的原领导,他就把小来跟财务流程监控人员一起挂到了财务部。小来及时找到马总和Kyra说明自己的外语优势。但是仍然没能留在运营机构,因为确实不熟悉勘探开发路数,就辗转着帮HR做了一期的哈萨克员工专业培训,然后去给Amanda帮忙。这次人员调整,经Kyra建议才从采办调到了项目,职务仍然沿用采办原职。

    我接触小来就是因为测井的技术沟通。

    王旭东给了我一堆英文资料和中文介绍以后还是我摘录了发给贺总安排的对接人小来。小来反馈说他对于测井的技术序列理解不够,所以没有办法直接约谈对应服务商来沟通细节。因为原文都是英文,所以小来的回信也直接用了英文,这一点让我虽未谋面却一下子记住了他。

    小来这个时候还有一件特别糟心的事情在手上,而且当时我们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从钮总那里接了玻璃钢钢管的收尾,发现合同执行情况很成问题。合同乙方是一家中国人注册的哈萨克本土公司,这家公司拿到我们的合同之后又转从俄国进口了中国产玻璃钢钢管。而哈萨克这个技术引进商并不是在哈萨克或者俄国签署的从俄国进口,这个第二次转口服务合同是在卢森堡签的。之后才是俄国服务商跟中国产品供应商在俄国的一次实质供货合同。现在合同执行到大约75%,中国供应商以货款未付为理由停止供货。我们这边是已经完成了90%的付款,另10%是约好要等到管线敷设一年以后的质保款。但是中方说俄方只提供了15%的首期款,然后再就没有下文。两边不能直接对接,而中间的两层又开始在卢森堡合同(其中约定的付款过程与两个终端都不一样)上有了扯皮。小来接到的时候钮总已经把这个复杂的过程搞得更加复杂,因为钮总曾经直接去欧洲找到了俄方试图推进付款,而俄方以人民币增值为理由提出了额外支付。本来这些事情都是哈方服务商与俄方服务商之间商讨的内容,因为钮总着急推进项目进展变成了俄方可以越过哈方来直接要挟项目公司增加成本。然后哈方也因中方直接寻找供货商的行为不再理会项目公司的催促。据说这家哈方公司也有哈国资金注入,也有很深的后台背景。对项目公司来说,现在更加迫切的还是工期拖延不起,所以才会出现派钮总跨过哈方公司去截短交涉这种不合常理的安排。过程越搅越乱,小来渐渐已经没有充足的精力再去处理其它方向的事情。

    测井这个事儿,此前贺总并未给小来交待过,一直到我跟他写信提起他才知道。

    等到几个主要服务商,包括一家叫做伏尔加河的当地测井公司和中油测井,都同意了大概在某一周到公司交流的时候,小来突然从此前的邮件和文案中找到了一条非常非常关键的信息:早在贺总回国之前,测井的全部标段已经挂网,挂网四十七天后截标。换一句话说:我拿到签证去哈萨克的前几天这个标就已经变成了合同,而且目前真正投标的也只有中国公司。

    我看到这个消息之后问小来要了合同挂标信息和贺总与中国服务商沟通中抄送给他的邮件,感觉到一阵一阵的血往上涌,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明显是贺总接到马总安排我们上去项目的临时决定,这个决定中给我的工作并无实质性意义,但是如果此后一旦测井工程质量出现了纰漏却极有可能会被总部查对工作安排的时候误以为我曾经严格调研过各家公司然后是我的技术决策形成了中标者意向。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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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9 15: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A和C的项目仍然在推进中,而且HR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已经被调任库让项目一样在我开始纠结于测井、地震服务项目的时候给了我新的跟进信息:经过公司管理层的初评,研究院新晋勘探副院长刘子乾跟我将于下周到石油大学参加为期两周的“非常规油气藏勘探开发技术高级培训班”。邮件是Kyra手下一个女孩儿直接发送的,我偷偷给Kyra微信确认一下是不是会因为我的工作变化而有可能变动,Kyra很简洁的回复我说:“陈总,请按公司安排执行。”

    A项目的主管已经基本确定,仍然是空降兵,某央企大佬的一位海外业务秘书。这倒是打消了此前所有的猜测。根据最新的公司内部通告,A与C两个项目现在可以合并了,以A项目为运作主体,但是收购仍然按照原C项目途径执行。

    跟刘总,我们此前就是有过接触的同事,库让项目里地球物理和勘探区块的评价部分也是他直接安排相关同事来协助完成的,所以也感觉合作会比较愉快,就是担心他英文不是很擅长。

    另一个更小的担心:公司在喀绵项目上才是非常规,A项目其实都是稠油;除非说A项目的主管公司C项目那边会投入到北美非常规或者加拿大油砂开采的领域。

    油价已经全面崩盘的今天,石油公司仍然向非常规上做储备?至少我心里是打鼓的。毕竟我们跟雪佛龙、英荷石油、加拿大雪橇犬等等大牌公司不同:他们虽然一直都在裁撤勘探方向的资产和人员,但是却有资金保留前瞻性工作的余地;我们如果在行业冬天试水这种高成本运作的区块,可能真的会立时冻死在现场。虽然最近油价有回暖,甚至布伦特有稳定在65美元的迹象,我们却仍然不敢说行业整体可以吃得下非常规,毕竟非常规最火的时候油价是在百元以上。据说,A项目的稠油麻烦比非常规更多。

    我是听建军借调到集团的时候说的,SBM支持组的洪艳玲有一次跟我们一起吃午餐的时候也说起过A项目的运营成本这一块的困局:现在来说这个运行了差不多八十年的老油田已经没有任何生产压差,所以它上面的几个区块的常规油田都基本上处于停产状态;加拿大人到项目以后组建了一个合作公司来推进稠油,已经试过多轮蒸汽吞吐和蒸汽驱的试验,均未形成大规模生产。据说这家名为GeoTanker的合作公司自从在加拿大多伦多股票交易所上市就一直是潜水艇,股价一度低于九毛。

    谁也不知道那里水深水浅,人厚人薄。

    刘总说他不住在学校里,只是中午一餐。我只好坦言自己目前单身,所以在哪儿睡觉都是一样的。刘总笑了笑:“现在大城市里女孩儿多啊。”我知道他是善意的打趣我,可是却没有胆量跟他再说更多。

    “刘总,”我岔开话头儿,“你想去阿尔巴尼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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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30 17:4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没有回到校园,感受一下青春或者学究气的科研。

    我静静站在石油大学西侧的院墙边看着铁丝网里几个学生在练习网球。天已经很热了,虽然这早晚应该加一件,但是就算是单一件半袖好像也只是觉得皮肤上有些凉飕飕而已。

    学生们自然都很简单的运动装束,还时不时擦擦汗,跑动中也会听见鞋底跟场地之间发出急促的摩擦声。观众很少,更多的围观者其实是因为排了场子,嘁嘁喳喳的都在小声打闹着。没什么风,雾霾一如既往的在一百五左右。其实这种奶白的天是不太适合运动的,更别说有点儿对抗性的强烈运动。可是显然年青学生们都没有把手机里软件的提醒和各种新闻、传言当成一回事儿。生命于他们而言更多还是刚到海边的孩子望向一片空旷大海,看懂遥远却未必真的知道那遥远下面是无尽的危险和孤单。

    自从开始考虑离婚,我的白发就一直在增加,先是两鬓,然后慢慢就侵占到了满头,估计至少是三成白、七成黑,十足十的Gray h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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