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一集）

Joseph

（网络图片）

《国企、私企和外企（故事版）》之十五

我们追加的检查点终于得到了客户的基本认可，但是一切也跟Vivien当初批评的那样过了最终验收期。

在Dave、老冯的全力斡旋下，大庆方面也认为项目原来设定的工期确实跟项目要求的工作内容比较起来有些过于紧张，在最后这个检查点之前我们让甲方出具了一份新备忘，大致内容一句话：甲方已经充分利用项目的中间成果，最后检查通过以后我们会有三个月的跟踪和调整时间，然后提交汇总报告。

检查点之后我仍然被油藏模拟的技术负责人霍龙声追了大约半个月，他气愤的说给他的时间太短了，这么多的油田生产史让他手下这三个小孩儿拟合起来根本就是扯淡。老霍是大庆项目一半左右加入公司的，跟Vivien也曾经合作过几个月。他是当初反对整改的一个直接力量，但是因为当时人在北京没有形成绝对的影响。

“Benjamin，”我说，“我不是要矫情。这个事情，我知道特别紧张，不过项目最早设定就一直很紧张，并不是到现在才突然让你们的工作节奏紧张了起来。给油藏的时间短我承认，但是这个项目过程就是这样设定的，你来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是三个月的时间，现在也仍然是大概这么个时间。”

老霍说，“但是如果你现在更新，我没有时间跟着更新。我没有时间再跟着了，我必须从一个基础开始拟合。”

我说，“当然，你不能再更新了，这是肯定的，所以你必须咬死现在我们签的这个备忘，我们只是答应模型更新，没说动态模型也跟着更新，而且所有的模型应用也都是针对静态模型说的，只要你能咬牙让咱们几个油藏工程师赶出进度，无论好坏我们就能结题了。”

老霍说，“你光想着结题！这个事情这么复杂，能是结题这么简单的吗？这么多井，这么复杂的生产制度变化——”

我打断他，“Benjamin，我们不讨论这些细节了，我就是需要这个结题，公司也就需要这个结题。技术，要服从这个现实：我们的项目必须结题。”我恨不得说，你就是生造一个，也得给我造出一个结果来证明我们能够结题。当我胸中涌起这些的时候我不能不想到Vivien临走之前对我的指责，那里边确实存在对于我职业规划跟她的发展的冲突的误解，但是也确实是一个PM最直接的对于项目进展的基本要求。就在几个月以后，转换到Vivien的主要角色的我，也在给Benjamin下达着类似Vivien给她的下属下达的指令。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还要起什么刺儿？


老霍当然有他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下，说，“我要带三个人去大庆结合。”


我大喜，“Benjamin，我真要跟你说这个，我们迫切需要你们过来一线跟客户直接交流。”

hanwhh

Joseph 发表于 2014-5-11 14:01
老方是我们油田的一个传奇。他好像最初分到了地调处，就是英文很好，经常陪着领导去国外出差，然后就弄了个 ...

““给你本书看看，——听老方说你很喜欢看书的。”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本硬皮书来，薄薄的。

我接过来看到封面上大字写着《把信送给加西亚》。”


看到这，我想这个是我喜欢的调调~

Joseph

Benjamin开始实践接触客户以后我更加知道当时Vivien运行项目的处境之艰难。Banjamin虽然没有像我那样要求项目重新做，但是他根据一个礼拜的客户交流提出了几十条整改意见回来。地质到油藏的过程就像是做部件的人遇到做产品的人一样，本来很多事情就是他们说了算，因为部件最后会组合成为产品才真正可用，那么地质思考也只有生产史检测通过才好预测未来的产量变化。
对于油田的决策者来说，产量是最能触动其神经末梢的一个词。我们此前说储量是石油行业的钱，但是这个钱是股票而已，而产量才是变现。你有股票，赶在股市好的时候是好的，赶在股市不佳的时候可能就是废纸。但是现金总是现金，即便贬值也不会一天之内缩水成为负资产。要想让油田运行更加平稳，就是要不断地把储量变成产量。储量变成产量，不仅仅是变的比例要足够多，还要变的好像源源不断才能让更多的股民对油田产生信心、让领导对油田产生信心。所以储量跟产量是不能比的，这就好像深圳也有造苹果手机的，跟美国那个造苹果手机的没有办法比一样：你的储量总是拿给他去产的，你的手机总是拿给他去卖的。

我们的项目其实并不以Benjamin所负责的油藏模拟为重要部分，所以最初我们并没有设定他们的实质性工作量。但是随着他介入项目的时间的增加，他在跟客户的交流中不断增加了很多他的工作成分，最后也说服了Dave、Harry、Alfred都把项目的延伸作为一个宣传方向。

大庆项目向下游的延伸我们本来就是有的部分，只是没有设计的如此重要的工作量。但是Benjamin所负担的代理软件责任让Tony看到了这个空间正可用来打击我们的产品厂商的气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Tony终于也成为重要的支持者来直接干预大庆延伸部分的决策。

Vivien管理大庆项目的时期油藏工程的工作任务的增加就曾经是一个她必须不断压缩自己地质部分的工作时间的基本依据，因为她当时已经预见到了项目在执行到这个部分的时候Benjamin肯定会需要超过原预计的时间。她当时还设计了一旦甲方能够通过基本验收就向Benjamin的部署人员交接模型数据的手续。这些环节在我重新接手时被忽略，也直接导致了Benjamin的翻茬。

面对Benjamin的直接逼宫我现在却无法跟他讨论。倒不是其它的因素，而是我的油藏工程的基础确实也无法跟他讨论技术细节。

我说我现在理解Vivien处境的艰难还包括当时她不仅仅要预估Benjamin的情况，还需要照顾到Viona跟我可能的波动。虽然Vivien是项目的负责人，但是从技术管理角色来说她的真实地位远低于Viona、我和Benjamin，如果我们要求对她的项目内容提出审核她无法直接拒绝而只能用工期作为搪塞。这样的压力下她尤能做出很多工作并期望着赶在项目最后检查点终结项目实在是顶着雷工作，我猜她已经预见到即便是我这里能够侥幸过关她也难逃Benjamin的另一番折腾。

项目过程中无法启动Peer Review也导致了这种折腾给项目增加的现实的风险，但是我们在项目运行中却都感到无法真正意义上执行Peer Review。

Joseph

还好Benjamin再三阅读了甲方签署的技术备忘之后愿意尝试给一个“快速”方案。我这颗空悬的心总算有些着落。

随着项目数据开始向后移交，我把地质人员都排回北京：只要油藏模拟人员给了数据接收邮件，马上发。这个时候，Naomi却被我要求留了下来作为最后的静态部分的跟踪。我也知道她一个人肯定不能完成这么多跟踪更新的任务，必要的时候我-操刀也无济于事，所以发回北京的同事都被要求工区数据严格保留随时等候更新指令。

留Naomi一方面是她确实离开不了，另一方面也是项目基本确定下来，她态度转变一些之后能带给我很多Vivien的最新消息。

中石油早飞殿项目正式对外宣布了十亿储量，不仅重新开启了很多年停滞的“石油大会战”模式在各油田抽调人马，各种合作项目也同时应运而生，瞬间聚拢了大批的技术服务公司。刘颖的公司甚至马上就成立了一个早飞殿分公司，一个员工租借给中石油她得近十万的差额。项目都在五年以上，算下来仅仅净利都上千万了。刘颖再次联系我，希望我能出来帮她打理早飞殿项目，“副总待遇，车接车送，看着小孩儿干活就行”。我告诉她大庆项目还没有最后收尾，我还不能动。

早飞殿项目最大的一单从前期地震采集一直到人工岛海滩陆采项目被厂商拿到了手，Naomi说Vivien现在以软件技术协调的身份正式调入早飞殿项目，在这个工程占绝对大头儿的总包项目里她也找到了一个小PM角色。Presales这个角色Vivien做了好像也只有几个月，后来又转了售后服务经理。听说是因为英文比较好，主要针对在深圳的油企中国代表处。Naomi真是非常羡慕Vivien的英文，她说Vivien在厂商那儿待遇特别好，去美国和欧洲好几次来协调中国区的服务。早飞殿项目一确认Charles就推荐她转到这个综合项目负责协调部门之间的关系，据说已经干得有声有色。

“哦，”我静静的听着，然后问Naomi，“厂商的人就没有谁知道这是一个虚报的项目吗？整个中国都知道这事情，他们怎么还投入这么大？所谓早飞殿是中国八十年代就已经发现的构造，就是因为油品和储量评估不利才搁浅的。集西油田那个周总想要借这个项目上位硬让下边人往上报的，据说周总要求项目至少要挺五年，五年他就能当上股份公司副总了。我听刘颖说的。”

Naomi笑了，“老外才不管你项目想怎么上报，他们就是看钱走路，你立项他们就研究。听说前期研究就跟集西油田自己的研究出入很大了，集西也要求他们整改过，新定的一批评价井也因为保守而被甲方质疑的非常厉害。好在Vivien只是协调软件技术，跟项目的主体目标并不全部衔接。”

“哦哦，”我说，“不管怎样，能有机会参与到这么大一个项目中都是技术的荣耀。就算项目是瞎扯淡，在里边需要做的工作还是能学习到很多专业的互相协作和整体工作流程把控啊。Vivien确实运气够好。”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呗。”Naomi说。

Joseph

“厂商不望集西卖人头罢？”我问Naomi。

“卖什么人头？”Naomi不解的问。

“集西原来就是中石油的一个小金库，人很少，突然上大项目人手不够，到处拉郎配。小老板每安排一个人进他们项目能净利十万。”

“你听谁说的？”Naomi压低了声音问我。

“有朋友说的，我有同学现在就被人卖给了集西，常驻早飞殿项目，他手底下拉了差不多三十人，跟国企一样，连作图都有专门的人，集西就按人头发劳务费，扣掉那点儿人工成本他们这三十人一年净利差不多有五百万。”

“你不是刚说一个人十万？”Naomi奇怪。

“我同学这样的成手要价高啊，他们这三十人里怎么也有那么四五个这个档次的价码的人，虽然老板付他们的薪水还是均价儿，但是在集西就可以要过百万的成本回来。”

“啊？”Naomi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现在早飞殿项目谁都知道转眼就什么都没有，所以小老板们都趁着周局长在任疯狂的帮他搞政绩顺手敛财啊。”我笑着说，“这样的项目，不知道厂商干起来是不是也就是个圈钱运动。”

“不会罢？”Naomi犹豫的说，“听说厂商还是很重视的，从德国调过来一个大项目长，什么Otto von Eberhardt，大家都叫他Out了，本人是工程服务出身，说是英文滔滔不绝能讲一天。他们在项目上投入了十几个国际雇员，还有CIS的员工在他们本土随时给项目支援。很多项目的内容都是在莫斯科汇总发到集西的。”

“还真是投血本了，”我笑了笑，“不过中石油就是希望有一个这个级别的外国公司来参与罢，这样才能做实这个储量。”

“你为啥这么不看好早飞殿项目啊。——我也有同学从公司跳槽过去，待遇特别好，还没有啥具体的活儿，就是给甲方打打下手。”Naomi说。

“我看好，只是看不长远，我的朋友同学的都知道这个底。这要是大庆规模的油田，不用等到现在，早就发现了。又不是空白区，打过好几口井在上面的。”

“那可能新技术应用呢？”Naomi说。

“小黄，”我看着Naomi的眼睛，“你觉得咱们新技术到底多大程度上能够改变中国油企的决策？”

“不知道，咱们小人物哪能知道这么多。”Naomi笑道。

“静态模型是外国九十年代就已经成熟推广的工作流程，很多油田评估都是以此为基础。自从九十年代末由我们公司开始向中国引进，至今仍然主打仍然在三维显示和成一些漂亮的效果图这上面。储量谁都知道是说不准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敢给油田领导一个波动范围他立马就一脸怒气的把你的项目发回去重做，因为他觉得你应该能算出一个储量来。稳产就更奇怪了，不仅仅是不能靠技术来探讨，而且要靠大庆精神来实现它。你看看现在的三采是在干嘛，这不是古人所谓的涸泽而渔吗？我有时候都会想人家挪威发现大储量以后，他们一方面卖油一方面认为这些油是子孙后代的资产，他们要建立起基金保护自己占用子孙资产所带来的损失。我们现在却把油田像加洗衣粉洗了一遍又一遍，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这些埋藏也有我们的子孙的份儿呢。科技？我们何曾想过用科技来提高我们的油田利用率，我们只是希望尽快在领导的任上帮助他换一个更大的官帽罢了。”

“你还真悲观。”她笑了，“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就干我们的活儿，挣我们的钱。”

“你说的对！”我说。

Joseph

“怎样？最近对Charles的意见没有那么大了罢？”我仍然希望把话题转到Vivien身上。

“Vivien说其实外企还是有些好玩的地方，他们给每个人都设计了角色转换的路线图，而且也不强制技术一定要走管理的路子。”Naomi说，“Charles虽然最初可能是给Vivien画了一个大饼，但是这样的大公司大平台我们在咱们现在的公司里是无法体会的，他们能看到全球的资源和信息，也知道未来中国的技术将会比较容易向那个方向拓展，他们还定期开业务会，说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市场情况。”她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听Vivien说，其实厂商对于Tony的霸道非常不满，她说他们今年统计全球的业务增长，就咱们代理的产品拖了他们业绩的后腿儿，估计大家都会因为咱们的业绩而被扣奖金。”

“怎么会，咱们今年的业绩不错的啊。”我有些不解。

“听Vivien说，他们厂商那边希望新产品的年度营业额增长达到30%，因为去年东南亚市场曾经也是针对NOC，就是国家石油公司，像中石油这样的，达到了这个增长率——”

“扯淡的事儿，怎么能拿东南亚办咱们中国的市场？”

“Vivien说还是很可能实现的，其实中国的增长率曾经一度达到了26%，但是Tony显然在保留一些市场往自己别的代理权方向倾斜资源，而且是故意没有完成厂商设定。”

“为什么？”我不解的说，“怎么也是多卖多挣钱的事儿啊——，”这样说着突然就想起有个销售抱怨过销售提成分配不合理的事情，一下子都想不起是哪个销售了，但是肯定有过这么个事情的，这是什么事情呢，Tony又是在打什么牌呢，我一个技术肯定是想不转这些了。

“Vivien说Tan在内部会议上公开的批评代理商利用厂商的牌子搞项目的行为呢。”

“哦，”我说，“他们这样肯定会传到Tony耳朵里罢，”我想起老冯说人脉的事情来。

Naomi撇了撇嘴，说，“没准儿他们就是希望给Tony听见。”

“但是发展咨询项目也无可厚非，况且我们不是他们厂商的分公司，没有必要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啊。如果我们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卖软件，那我们公司还怎么发展？”

“Vivien说咱们的代理权争议越来越明显了，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我？考虑代理权？”我笑了，“有什么考虑的？”

Naomi说得很正式，“Vivien说你是厂商非常认可的行业专家啊，如果厂商收回了代理权，你在代理商这儿还能干些什么呢？”

“哦，你说的是这个——”我点点头，“这个——”，这个事情我当然想过，但是我还没有必要跟Naomi这样的下属来讨论，至少我还没准备要跟她讨论这个呢。

Joseph

“你考虑过吗？”我反问Naomi，“如果软件代理权被收回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原来没有考虑过，但是Vivien走了以后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办。”她说。

我顺着原来Vivien的说法，“其实厂商收回代理权肯定还是需要一定数量的技术人员填充进他们现在的技术支持团队或者售前团队，但是这个数量并不会很大，你的工作经验还没有Vivien那么多，恐怕未必就能有胜算。”

她点点头。

“而且现在看Tony的安排来说，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有进行公司规模的控制，说明他对于这个状况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思考，公司即便是发生很多员工离职的情况对于公司的实体影响也不会很大——包括可能会有一些销售因为软件产品转换发生变化估计也在Tony的考虑之内，——现在的问题是你想要继续在什么方向上发展。”

她不再说话，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其实Vivien离开公司的时候也许就跟她讨论过，而Naomi跟Vivien性格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不足够坚决。

“我们公司每个技术都遭遇过离职的困扰，”我说，“Viona当初来公司的时候听说也曾经非常痛苦的面临这样的困境。——你听说过罢？从外企到私企这个过渡压力山大都不足以形容，关键是从一个管理相对比较规范的企业到一个近乎草台班子一样的团队中来，她也曾经产生过一些动摇。好在Tony及时找了她了解她的需要把她最终留在了公司。”


“好像听Vivien说起过，说是在外企反而不会有这样的优待呢，老板一句话就可以给她各种福利。外企的管理制度比较严，员工之间的待遇公平性也是衡量管理者的一个条件。所以即便是有奖励员工也要走规定流程，而不能突然起意。”


“公司大了就是有公司大的好处和问题。”我叹了口气。


“你自己也被这个过程折腾得够呛罢？”Naomi把问题轻松的再次抛还给我。


这个小姑娘其实跟Vivien一样精灵，只是处事风格有些差异。我笑了笑，“当然，我说了，每个技术都曾经很难受。”

Joseph

我换了一口气，说，“我曾经听Tony说，其实干活儿还是在油服公司好。他本人在埃克森美孚工作了很久了，从基础操作员到值班员然后最后做到HSE主管。他说最没意思的就是干地质的，很多人干了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他工作的区块，甚至也不想其它区块上的情况，就更别说其它的油藏、其它的盆地了。Tony说，地质就是老中医，见多才识广。他这一辈子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干过地质工作，但是说的还是很在理。”我忍不住笑了，“有些事情其实可能外行人反而看的更加清楚些——”

“Tony到底学什么的呀？”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是一个挺有名的学校毕业的，”我说，心里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八卦，你管他什么专业呢，他什么专业都是你的老板。

“谁要是嫁给Tony算是惨痛！”Naomi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你怎么得出的结论啊？女生都是这么没有逻辑的产生推理的吗？

“因为他不安分！”Naomi点点头，“他对于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跟固定的人交往没有什么兴趣，他喜欢寻找新的方向、新的刺激。我们是他手下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是他老婆会比较惨。”

“见鬼的推理！”我忍不住评价道，“人家夫妻很好的好不好，他夫人也陪他来过北京的。”

“鞋是穿在脚上的，你看怎么能看到他挤脚还是磨脚？”

呵呵，我彻底被她打败了，她真是太会绕了。

Joseph

对于Naomi这样的女生来说，我本就不相信她会对于公司有所谓的忠诚。不是她的性格问题，而是公司其实对她还没有足够让她满意。

公司当然不能让所有员工都满意，但是如果一公司不能让为它出力最多的一群人满意则势必是一个问题。

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却迟迟没有什么答案。不，准确的说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没有一个让我觉得能说清楚状态的答案。

Vivien还在公司的时候我曾经质疑公司把资源严重向Vivien倾斜的这个问题：你扶植明星员工已经可以说是给她充分的资源了，还要剥夺其他员工的资源来补偿本来就资源充沛的明星。但是后来我对此有些理解了，一公司就必须有一种超过预期的倾斜机制才能带动其他员工向明星员工看齐。如果公司的制度是绝对公平的，那么公司就不会带来那么多让人为公司做更多的鼓动。明星员工占据了超过预期的资源才能鼓励其他员工在贪慕这种超过正常水平的权益而迈开不经常迈动的步子前进一些。

我举一个也许并不准确但是还是有些类似的例子。在团队体育中，明星的作用无疑是被夸大并且其直接物质收益也被夸大了。Andrea Pirlo当然是非常优秀的一名球员，他对于整个欧洲的足球都是有着积极贡献的。但是如果我们把他放在他的队友之中或者某些前南斯拉夫解体出来的国家之中的时候，他跟这些优秀球员的差异并不是那么几十倍的明显。另外的例子当然就是影视娱乐行业，我们几乎可以看到跟体育一个模式的明星体系，其实影视很大程度还要有很多人的协作，好的剧本加上好的制作班底好的导演和好的后勤，才能出好的表演，但是最受瞩目也最直接获利者确实是男女主角们。

我们的行业也许没有他们这些行业这种几万倍几十万倍收入差这么夸张，但是也还是客观存在着类似的收入阶差。

也许，这才是我们真正生活的人间。

Naomi虽然后来基本承接了我原来预设在大庆主要要完成的工作，并且也完成了她角色的任务要求，她的薪水肯定也还是只有我的四分之一左右的程度。Vivien虽然毕业时间和就业经历都未必比Naomi好，但是她的收入也许可以达到她的五倍六倍，甚至可能是十倍。一方面确实是Vivien足够优秀，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我们行业同样需要表扬Vivien的优秀来引领更多Naomi这样的年轻人步其后尘。

Naomi肯定是愿意步Vivien的后尘的，我相信不止是她，公司里很多年轻人都会很自然的把Vivien当作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榜样在追赶、在效仿。而这也是Tony和其他公司高管们最愿意看到的情况——只是除去他们都要模仿着Vivien叛逃到厂商的怀抱里去。

让所有的年轻一代看到自己可以通过努力和奋斗达到的目标，有时候就是老板故意要设立榜样在公司里的最本质意义。

Joseph

但是，这样的模式势必也是会伤害一些敏感的人群，一些追求所谓公平待遇的人。包括年轻时代的我自己，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如果不是追求自己的待遇更加符合自己的付出，也许我会选择中国企继续接受着单大姐的点拨。但是，一旦这样的冲动被点燃起来，我意识到自己也许有一天可以比大多数自己在国企的同行更加优秀却只能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就忽略了我之所以被踩在脚下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我某些方面严重不够优秀这个事实。

Naomi的年纪当然比我离开油田的时候还要小，她的生活经验当然也就停留在最直接的需要和呼吁公平的阶段。

我不能批评她的这种意识，而且也深深知道她只有具备了这样的意识才有可能突破现在的自己而进入到更高的空间里发展，一直发展到她跟我一样觉得各种不公平才是最应该的，也许我们还不一定就停在这个高度，还会有更多更多接近于Vivien或者老冯，甚至是Harry、Tony他们的高度。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无从预知这种认识的发展会给我们的人生带来什么。

我忍不住回忆起Vivien刚刚进入公司的时候。她还梳着学生样子的高挑马尾，穿着松松垮垮的大T－shirt，上面胡乱印着现在完全记不得的流行语，下身是一条刚刚过膝盖的满是褶皱的七分裤。就这副德行出现在了公司的正门前，吹着泡泡糖问我：“兄弟，人事经理在吗？我来办入职手续。”而仅仅是一月不到的时间她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观，半年之后就全然是Viona的影子一样诠释着什么叫做“白领丽人”了。这种转变如果仅仅是发生在服饰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心可以迅速捕捉到公司给她的定位，并且抢先一步完成这种转换。Sean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员工，我现在也承认他是不可多得的技术型人才，但是跟Vivien比较起来他的心的转换就慢了很多，他其实还远不如现在在我对面办公的Naomi。

我暗暗在心里叹息着自己没有更早意识到这些问题，否则至少也可以让Sean在离开团队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有那些空间可以拓展。

如果想起来，去看天上，已经没有了星星，我会像Vivien讲给我听的那样复述：“其实星星每天都来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