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石油网|石油技术交流|石油人论坛

 找回密码
 欢迎注册
楼主: Joseph

[职业规划] [小说] 资源、信息与知识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8-31 14:36:16 | 显示全部楼层


    2

    石油的那个项目,也就是燕守志的那个大项目中的那个子课题,嘉铭因为疫情才得以逃亡出来的项目,——按照赵晓枫的反馈,当然他的反馈就像其他销售一样不能让人产生任何信任,——做的非常出色,甲方非常重视。

    重视到什么程度呢?

    重视到他们需要等钻了井之后才能给我们尾款和软件合同!

    这真是会说话呀。

    这真是他妈的会说话呀。

    这真是靠他妈的会说话呀。

    全公司的人都是傻瓜的吗?全公司的人都是木头脑袋不需要思考而只需要执行的吗?重视成果重视到需要验证,这就是不相信你的成果,明摆著,就差把手指头点在你的头顶上了罢。

    但是就是有人会假装听不懂,而且这个假装的人恰恰还就是我们的上司方未艾先生。“成果不错啊,嘉铭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甲方周旋,成绩都在这里,很明显,他们的地震数据的品质并不好,真的并不好。”他摇摇头,不知道是在否定地震数据还是在否定别的东西,“嘉铭顶住了压力,把项目完整的提交了,得到了甲方的比较一致的,”他停顿了一下,想如何措辞。

    帮我组织年会的小出纳搥了搥我胳膊肘儿,她最近很不满于公司被老闆和方未艾这么强力把控的感觉,尤其是她负责的年会业务因为方未艾介入而增加了很多波折。我笑了笑,在手机上打了四个字儿:“好好听课”

    小前台挤在她旁边也看到了,俩人嘁咕嘁咕的嘟囔了几句,害得我最终也没听到未艾找到的那个词是什么,以及后面他怎么把问题转折到了我身上——“......,陈墨在南方的推广做的就很好,甲方的评价是很认可的。我们做任何事,都应该力所能及把甲方的利益,尤其是能够影响我们项目或者软件销售的直接甲方的利益,考虑清楚,要帮助他们在决定他们的技术选择时不是那么功利,而是站在专家的角度给更有价值的意见。南都那边是直接给老闆打了电话——”海油的销售脸上变颜变色直至完全涨红起来——“就是说陈墨这次在小雨城现场,充分利用了疫情不能回京的这段时间给他们作了一个非常细致的对比,藉由很小的一块,好像就十几个平方——”他把目光投向我,我向他举了一下左手的四个手指,“十四个平方,也就是这么大一点,陈墨做了三种反演的对比,还进行了十几种海油常用的属性跟这些反演结果的对比,梳理出我们反演工作中对于质量要求的合理和对于测井曲线的重构的合理——我们不像一般国内的反演公司,测井曲线重构就是数学拟合,那是不能说服甲方的,这一点陈墨本来也不擅长,他就用计算器叠加的方式结合软件里Multi-mine运算的功能创造出了一种修补办法,尤其是对于扩径的修复简直跟专业不相上下,......”他说起细节就很有章法,但是也更容易偏离主题。

    “为啥叫我”,小出纳像我一样把她的表达打在手机屏幕上展示给我看,她的诺基亚字都傻大傻大,估计隔一个座位的人也能看清。

    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为啥叫我们来开会,这不是你们的技术总结会吗?”本来想要再回她四个字作“我哪知道”,转念一想还是把刚刚那四个字继续给她看。

    她愤愤在我胳膊上用手机敲了一下。

    未艾差不多说了四十分钟去总结疫情隔离这一段时间大家的艰苦,才开始说公司的艰苦。事实上,现在公司账面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虽然是老闆没有给大家讲,但是他还是想跟大家交个底:老闆对于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的动摇,他是把他在美国的房子抵押了给大家发工资。

    未艾说这个的时候就盯著小出纳。小出纳站起来,却说:“对不起,方总,因为财务制度我不能给大家介绍现在公司的账面情况。”

    未艾哭笑不得的示意她坐下,又开始表扬她的专业性,然后就开始布置接下来各个板块上的工作。俩女孩儿知趣的从我身后起身离开,在我准备细听未艾要怎么部署石油这个项目的收尾时我的后脖颈又遭到莫名其妙的一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4 14:04:55 | 显示全部楼层

    3

    男人跟女人看友情到暧昧的感觉是完全相反的。当男人以为那是暧昧的时候,其实女人只是出于信任;而女人真的想要暧昧的时候,男人多大事都会觉得那像是白开水一样的友情。

    我的生活里出现了小闽、小雨、小出纳,但是我却知道她只是若干孤独的女子中不小心进入我视野的几个。她们都试图保持朋友这个维度的熟识,而并不希望关系再出现别的什么。而我,作为一头还散发著雄性荷尔蒙的困兽,却总是在闻到她们头上、手上奇怪的香味儿以后忍不住按照雄性的思维要多去争取一些什么。

    就像其实石油板块的业务与我并不相干,既然嘉铭也无意于在这件事上退让,我满应该做的就是就势下潜,但是胸中就是不断鼓噪的想要借机出一口恶气。

    燕守志的项目本来都已经平顺交付了,虽然被扣的尾款比例超过了此前先例,而且还可能因为后续验证导致额外的市场风险;这些风险,本质上来说都是赵晓枫的风险,市场是他的,维护职责也是他的。而且,当初甲方决定把我从项目中拿走的时候,其实甲方就已经接手了原来属于赵晓枫的那部分决策,所以晓枫也有理由让——至少是让局总师历卓——帮他扛一下,毕竟晓枫的人脉网络就是要在出现不可控偏差的时候替他稍微做一下软著陆的。这件事跟我就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只要我不努力去争取就还会在老闆那里给我加分。

    事情很简单,但是人并不都那么简单。

    未艾并不要求我介入,但是他开始把项目的更多细节转交给我,像是嘉铭写的报告草稿和最终稿,汇报的多媒体和后来跟甲方沟通的几份关键纪要。一切都并不显眼,因为我离开项目之后也没有真的被从邮件群摘出去,而未艾和晓枫都不知道一样继续把各种沟通同步给我,就算是嘉铭要刻意把我从邮件列表里拿出去,未艾的回信仍然是直接CC给邮件组,不肯Reply All就保证跟嘉铭形成同步。

    晓枫是乐见其成的态度,他不会干涉或者追加什么,也不管我具体在没有,只是把甲方要求中的关键点罗列出来,信件请示自然只是写给未艾而决不肯体现出嘉铭或者我的名字。

    我就像是一头闻到血腥气的鲨鱼或者闻到小闵同款香水的自己,再没有耐心等待机会。如同囚禁太久的孤兽要整理自己的伤爪的同时开始诱捕眼前的猎物,很难不去试试自己还有没有斗志。

    也许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罢。孤寂和欲望是同一种煎熬,也是同一种诱惑。

    当未艾如同我预想的那样又一次发信的时候,就像小闵的发丝因为不知怎么形成的静电而飞起来粘在我衣服上一样让我产生一种无可描述的悲壮感,就好像是自己已经犯错犯到这里,再努力保持自己本来还有的成绩并不能够真的让自己觉得出彩,还可能显得自己猥琐和不够自然。

    “为什么不——”当我开始敲击键盘的时候,心脏发出砰砰的轰响,简直就像是小闵拉住我小臂的那个霎那,我就觉得血都涌了上来,脸都被挤得要胖大一整圈儿,两个声音都在脑海中,一个在平和的说出自己要写下的内容,而另一个则是发出类似嘶吼一样的悲鸣。

    是的,我知道自己在陷入什么,而且异常清楚的感受到每一寸的肌肤都在为这种悲剧结局爆裂,却好像是有什么就是不能逃走的咒语下给了自己,用一种好像视死如归的勇气,一纵,美丽的弧线、眩晕和无法呼吸......

    我知道尘埃迫近和骨头碎裂已经就在前方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5 18: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4

    一个绝望的前方吗?

    人如果不到四十岁是不知道真正的绝望的,总是会有很多很多的相信在用奇怪的力量支撑住自己,不存在、不真实存在的各种东西都可以作为一个外力,变成十足的藉口,让自己勇往直前。

    大概率是这样罢,所以孔圣人才慨叹“四十不惑”,到了四十岁,就没有那么多愿意冒险的操作了。可能真的是命运的坑都淌过一遍,开始寒心了。可能是罢。

    但是三十岁上下,大部分人是不服输的,不仅仅不想输给人类,也同时不想输给命运。三十岁的年纪,是最容易相信“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一刻也别想让我屈服”的。我们都以为这句话名言是路德维希·贝多芬在失聪以后说的,其实这恰恰是他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宣称的。他要到十五年后才失去了听力,才真正开始展现他那令人惊异的想象力,用想象去还原声响,用想象去链接艺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没有真的意识到他会遭遇到什么,但是他比别人伟大就伟大在了这里,他如同自己所说的战胜了自己的先天不足。

    这个角度看,我们离开圣人也没有很远,就是在他们叫嚣的时候叫嚣,而在他们不屈的时候屈服。

    一个令人绝望的前方也许就是我们的梦能够开始的地方。

    也许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6 22:03:23 | 显示全部楼层

    1

    多半年再回小镇,牟建胜好像略微胖了一些。嘉铭倒是跟他显得更为熟络的来了个拥抱。我本来连握手也没有准备,看他伸过来才不好意思的浅浅握了一下。

    我原来经常点的那个小女孩儿也还在,看见我就没等我叫她号码自顾走了过来。别的女孩儿都夸张的起哄,她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在我身侧坐下。牟建胜那个妞儿我应该也见过,不过没太大印象,估计是我离开小镇前不久才到这边上班的。嘉铭明显是装了一下才点了一个。晓枫一摆手:“换一波!”

    野玫瑰的妈妈跟著第二波女孩儿们近前来跟晓枫耳语了几句,晓枫才不情愿的留下了一个,好像裙子里还狠抓了妈妈一把。

    这里的姑娘们都不是白给的,既然爷们儿来这里消费,那她们要是能劝爷们喝下更多或者她们自己喝下更多,那每一块钱里都是有比例不低的提成的。

    我身边这个算是其中技巧最差的一个,不知道为何上次就开始替我挡酒,喝到我都要扶不住她,趴在马桶上哇哇的吐还是我给她锤背。但是她就是能喝,宁可是放倒自己也要在我这儿拿到一箱子酒。这么仗义的孩子,竟然不是我的老乡,我也是很表示诧异。

    贴著嘉铭的那个其实我也点过一次,感觉特别鬼精灵,总是想把我灌翻一样的偷酒:“老公,你都么有喝完,你没喝净啊!”这样说著就东倒西歪的手碰倒了瓶子杯子的,再不就从自己杯里到处洒。唱歌也不好听,还挺喜欢点歌台的设施的,把著话筒经常叫大家喝酒。

    牟工的那个我是没有碰过的,看上去倒是个老实姑娘,也没有什么太闹的话,比我身边这个稳当多了。

    晓枫对留下的这个小个子女孩儿不知道什么地方不满意,一直找她别扭让她喝酒,那孩子也油滑的紧,就贴在他怀里各种的耍赖。

    闹了这么四五分钟,每个人也都差不多大半瓶啤酒下去,一杯干白进肚,渐渐有些酒意上来。我边上的姑娘捅了捅我腰,我就推说上厕所,先自罚一个,小姑娘自然也陪了一个就拽著我逃了出来。我问:“上一场喝太急了?”

    她脸色惨白的只是拉著我走,却不是洗手间,而是从一个很小的楼梯上到了这个建筑的房顶。“这是宿舍,现在没有人。”她掏出一包烟,叼上一根,想了想似的又揉了。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我还能干嘛,过来给油田干活儿呗。”

    “好久走?”

    “这个我就说了不算了,上次没想走也走了。”我苦笑一声。

    她在黑暗中用手撩了撩额发,长长吐了一口气:“我要回老家了,回家嫁人去。”

    “有男朋友啦?”我看向她,空间里很暗,看不清她表情。

    “XXXXX”她嘟囔了一句听上去明显是骂人的话,却没有回答我的问句。

    这时候,嘉铭边上那个丫头跑了上来,抓我们下去罚酒:“我就知道你躲,你躲不掉的——”

    “干撒子要躲,老子不醉不归!”女孩儿一甩头,扯了我下楼,我感觉她今天这个情绪真的不太好。

    嘉铭那个姑娘还贴在我耳朵里说:“我也可以帮你挡酒,你点我我都能帮你挡下呢。”说完就自顾自的先跟我们俩拉开了点儿距离。

    等到我们进屋,这里的酒按晓枫说就只能是先罚一瓶儿了。

    嘉铭那个妞说:“又想私定终身,被我直接抓获。”

    那几个人就开始各种黄段子的嘲笑起来,我纲要去拿杯子,身边的女孩挡了我一下,回头对外面说:“我男人不能由著你们这么晒巴,喝多少酒都是有数的,空瓶子摆上来数,该我们喝的我们绝对不欠你们——”

    这些操作,看起来就像是酒桌正常拼酒,但是其实全是女孩子们的生意口,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要分成几个可以说的通的小派别来玩这种不必要的对抗,喜欢自己喝的客户自然可以劝一下,不喜欢自己喝却可能来消费的客户就趁机挡一下。总之酒会因为互相争闹而喝的多、撒的多、各种小吃也因此会增加点单。除了这些,她们都貌似很维护自己跟住的这个人,但是其实都是冲著晓枫在卖派。这个场子里自然牟建胜是老大,但是花钱的人才是她们的真正主顾,让他舒服掏钱就是这个闹剧的基本内核。这些根本没上过高中的孩子对于生意上的门道儿却比我要精明的太多太多了,各人都能从自己的性子出发很快揽到那么四五个常客到十几个常客。劣质化妆品和长年的熬夜、醉酒让孩子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是她们都很能找到客人来这里持续消费的并不是只有女生这可以随时上手的肉,还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关心。

    我没心跟她们玩,更不想带会酒店房间去,脑子里只是在盘算小闵能等我到几点,她在那边是不是早就睡下了,还是跟什么人聊著我不知道的话题......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8 22: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2

    方未艾虽然说他只是开始整理客户信息,但是随著他渐渐接手,小出纳提醒我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准确的横切进我跟厂商演讲者之间,拿走了我们之间原来讨论所敲定的东西,然后再没有CC给我他的更新安排——尽管演讲者发邮件会同时给我们两个人发,但是他的回复开始越来越体现出他是我的主管而无需沿用我的设定了。

    这件事,跟同事是没有办法去宣泄的,即使是可能大家都以他为目标的人也不敢说别人就会听完你的牢骚不转手卖给谁去发挥一下。我最近倒是有个人可以唠叨了,只是我还是觉得不想真的那么在心理上要依赖她,甚至给她造成更多困扰。这事儿让人不快,我也只是想在年会上自己的presentation上再多下下真功夫,尽量不是未艾那样去玩些简单花活儿,而是把数据吃透了去做出一些尝试效果来。没有最终结论可能并不是中国领导们普遍喜欢的技术总结,但是大胆尝试并且有些真实的斩获也是所有干技术的人都喜欢看到的。我可能会输在一两张片子不够漂亮上,但是却觉得越来越有信心要在技术流程的论证和各种尝试。

    而且,我不全然认为未艾是出于私心才拿走了我原来的工作。他毕竟是这个公司的技术总监,还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担负公司业绩的职责,他对于工作的把控更多动因并不是想要抢到年终奖或者在甲方那里的露脸机会,更主要的只是他习惯了技术思考,所有的工作都是自己做下来才会安心。他的这个问题,在我刚刚入职的时候就发现了,而且也意识到他有一天就会变成整个公司规模上台阶的一个关键瓶颈。既然人都有自身局限性,那么我的偶像在这方面不尽如人意有属于正常的罢?

    要不是未艾的这个局限性可能我真的会喜欢跟著他在这个二三十人的小团队里干一辈子了。我后来在更大平台上遭遇过真正下黑手的主管,性格偏直接和性格偏阴损的都见过,一定要说未艾跟他们之间存在多少异同其实也是很难说清的。但是那种感觉应该不会差那么多,一个人是不是想给你机会、是不是想培养你,只要不是真的白痴就能感受到。至少,我一直都这样觉得的。

    但是,越是对方无心的入侵才越让我产生绝望。更何况他是我的职业发展偶像,这就让我觉得他总是在一边培养我的时候一边不小心跟著就给我一闷棍。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不小心碰到了特别擅长心理控制的父母,你的爱因为他们越来越紧密的包围而扭曲到了一个自己说不服自己却一定要坚持的程度。

    我就在自己房里喝闷酒。喝晕了就睡觉。

    嘉铭并不想跟我讨论我的情绪。他看出我有些不是很专注于项目之后还是有些诧异的,但是之后就显得更多的都是平静处理我没有接手的东西,甚至不管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吃得下。

    也好,至少他没有像小闵那样烦我。

    小闵的情绪化渐渐渐渐展现的比较完全了。她并不是只是跟大群在冷战,她情绪上来可能跟所有人发生心理上的距离战。当我开始为自己的职业发展困境茫然无措的时候,她仍然在跟我讨论大群的那个绯闻女友身上的各种细节,包括衣品、书品、人品等等。我一句都不想回她,至少现在是这样,我没有精力去细致听她在抱怨什么,也不那么细致要帮她去提炼出什么。她肯定是感觉到了,却没有分析过我的情况,而是跟我沟通突然急剧的减少了一段时间。

    我也就利用那并不长的一段时间——可能有那么十来天——继续试验并完善了我的新presentation。不过,同时我也好像变得有些依赖于咖啡因和酒精了。

    嘉铭还是很忙,他仍然坚持给牟工他们做一些不是项目内却力所能及的基础工作,时常会加班到很晚,个别的晚上还会给我些钱让我去“唱个歌”。我没有那么多社交需要,就带著笔记本自己再贴点钱另开一晚房间继续去想自己的事情。他的这个活跃了,进而导致我的消费过高的时候我就提醒他我没有那么多预算。

    不过,嘉铭喜欢这样去放松自己在我看来也不全是他自己的责任,毕竟当时社会环境就是这样,他想要叫个人上他房间甚至只需要拨个内线电话——所有我们住过的酒店,不管是五星级还是小招待所都有这种服务,而且都是公开的,还不说唱歌、洗浴和单纯只做这个的那些。

    责任不完全归他,也不等于我就能够原谅他对我的反复打扰。——退一万步来说,我也担心他带回来的那个可能有传染病的姑娘会睡在我的被窝里。他变得频繁起来的时候我就会反过来让他自己去单独开房,“你去找地方,我陪不起了。”他也知道我讨厌他这个爱好,俩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共处,就多少会收敛些。

    如果我心情好,也会问问嘉铭工作进展,然后捎带问问嘉铭远在油田的妻儿的情况。他到北京的时间其实并不比我晚太多,但是一直没有在北京安家,进这家公司之前也是选择出长差的项目,只要能出差就一直都在外面漂著。

    “为啥不在北京买套房?安个家?”我也问他,“我也一个人,还是在北京找了个栖身的地方,毕竟是个窝。”

    “我对北京喜欢不起来,”嘉铭道,他倒是比我想的更直接,“北京又不是家,顶多就是工作方便。我不买房,房子太贵了,投入以后就背了房子差不多一点六倍的债——我就是说两成首付,你按揭八成,最后还多少?差不多翻倍罢?”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没说话。

    “这就叫复利,”他用筷子大头儿那边轻轻敲了敲桌子,“复利啊,富人们挣的就是这个钱。”

    “什么福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倒是准确抓到了我,“复利啊,利滚利啊,杨白劳怎么死的啊,哥哥!”

    “这个复利啊。”我苦笑了一下,“咱们穷人也躲不开罢,你不被房地产压榨,进股市也会被大户压榨罢?——我不懂股票啊,就是觉得这个社会就是这么运行的,穷就是会更容易更穷,走到哪儿都是这个路子。”

    “所以,”嘉铭道,“真正关键的,就是我们自己做出自己的复利模型出来。”

    “嗯,”我一愣,“你想开公司?”

    “切——,”他白了我一眼,“难道你想一辈子当打工的吗?”

    “我没想过。”我的那点小心思好像在他这里根本都不是事儿了,所以只好说实话,“没觉得打工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老板一年从你身上拿走多少?”他劈里啪啦的给我开始算账,就是马克思给全世界算的那一套,只不过嘉铭没打算帮助我去铲除剥削者,而是一门心思的希望自己做那个剥削者......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10 12:47:07 | 显示全部楼层

    3

    晓枫会单请牟工还给这么大排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牟工有机会再上一步。

    牟工能上一步,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的主管提升,一种就是他的主管倒楣。不管哪一种,燕总是应该非常大概率要更往前走了一步才对。也就是牟工押在燕守志这条线上算是总算开了一次奖。这件事大家要重新来构建合作状态,晓枫对于牟工之前的一些怠慢就想大张旗鼓的表个态来表示弥补。

    这事儿晓枫是一点不会感觉害臊的,他也没有时间害臊。牟工会不会还是有所芥蒂,其实晓枫也不是完全不盘算,但是我估计他也并不太盘算那么多。这件事就是历卓这条线上并非只有牟建胜一个底层等了这么久要混个副科,牟建胜能拿到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但是他要是敢挡燕守志或者历卓发财那他早晚还是他们流水线上的一枚弃子。

    晓枫在这一点上的见识其实可能比一般的所谓局长、处长要透彻的多,倒不是他的人生阅历真的多么高,而是他置身在那个争斗漩涡以外。世事好像都是这样,旁观者清。官员们争来咬去的时候有很多都是一时之气,晓枫站在他们边上看的时候就会感觉大多数的焦著状态看似双方斗智斗力,都是鸡毛蒜皮,而且也不会对他们的长远发展真的像他们各自小团体里想象的那么影响深远。

    “看破不说破,”晓枫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摇摇头。

    “我倒是很认同你的分析,但是你怎么就可以在漩涡这么急遽变化的时候保持一个置身事外的清醒头脑呢?”我拿手里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宾馆房间也没什么吃的,只能干拉。

    他故作神秘的笑了:“其实这事儿也挺容易的,他们不管是谁当这个官还是要找人干活儿、找人花钱。我这个事儿跟你这个干技术的没啥太大区别,凑太近了其实不一定都是好事,也容易把事情弄拧巴,就是自己做三分,剩下的就是别人的。郭德纲有个说法:跑江湖就是三分能耐、六分运气再加一分贵人扶持。要是像那些看不破的销售那样疯跑,就为了这一分的贵人扶持,我也早就累死了。你就看这么大一个市场,这么多公司,都是吃的不同的层级。你像顶尖儿的大公司,他们打通的就是最高层,下面执行层再去层层建立合作。对面一两个油田不合作有没有关系?有些关系,但是关系不大。稍微小一点儿,几百号人的服务商,人家就是吃大公司剩下的边边角角,吃最多的就是总部戴帽儿给批下来的项目,甭管几千万的项目你再眼热也拿不到。像咱们老闆这种,十几二十号人这么轱辘著走,有那么两个局长能压住了阵,其它的油田基本上都是吃处长。再小一点儿,自己打游飞,再不三五个人凑一个皮包公司这种,那就直接吃科长。三五十万的项目咱们老闆看著累,不见利,但是人家不雇人,都直接反包给甲方自己人去弄,就淘这三五十万的花销里科长着急的事儿,也一样有赚头儿。——”

    “这我也知道,我也有同学自己开公司,每个月找会计做一下账,平时他就是去找活儿,什么活儿都敢应,找到了活儿再现攒人,来回的倒腾——”

    “就是给甲方喂个七分饱,自己也能跟著扫一点。现在当小老闆可不就是这样。”晓枫冷笑道,“咱们老闆要不是起步早,现在也在爬,一样起不来。你别看他同学好像都是处长什么的,处长不一定都管事儿,处长也不一定都会做人。他们那个年代是个大学生就能熬一官半职,哪儿像现在都是人精。那一批里不成器的人多了去了,好像是个处长,啥都不敢下手的人一堆一堆的,好多事都被科长拿著。我跟你说,咱们哥俩这么多年了,说句实在话,我要是老闆那个时候毕业的,就不出国,就在国内,就在油田。真的,就他这个见识,肯定熬局长不在话下。出去留学拼学历打工那么容易呢!你看他好像几百万身家,都是辛苦钱——”他滋喽干了自己手里的半杯酒,“当局长就太舒服啦,什么都能决定,真的,也容易做出东西来。你开个公司,它能不能自负盈亏都不好说,你像今年,老闆就赔钱,还不能给员工透底。对罢?多难啊!”

    “真是没钱了吗?”我抿著酒,“他那么有钱——”

    “老闆有钱?”晓枫跟我碰了一下,示意我干掉, “你还真以为老闆有钱哪?对!老闆是有钱,但是,不是现钱!他的钱都在公司运作、自己的房子、车子上,手头能拿出来的钱一百万可能都没有,我不骗你,把他的信用卡都透支了也不够。老闆有钱,你也信。”他忍不住笑了。

    我们俩喝完这顿酒他就回北京去忙别的油田的单子去了,临走我能记起来的就是一句话:“别在这个项目上耗,谁叫你走你就只管走。兄弟今天喝到了才劝你这一句,你就让张嘉铭去折腾,这个市场也就这么大,你是多大劲都挖不出金子来。明白不?”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12 15:33:11 | 显示全部楼层

    4

    小雨、小闵、还有那个我一直就不知道真实名字的陪唱小女孩。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不太正常,把完全与我没有直接关系而且社会阶层全然不同的女人摆在一起,还要比较,这不免太噁心了。

    女人拿到“官配女友”或者“领证妻子”的身份之后的骄傲吗?国标认证的资格上的钢印就可以为一段感情去投保险了吗?我也在天涯上看到过——我还真不是天涯的用户,也极少浏览到它,经常是搜索技术问题的时候被某些引擎带过来一条技术讨论——那种“抓-小-三”故事集,真实性自然有待考核,只是其中散发出来有些女人占据了某个位置以后就拿位置当索要感情的愚蠢,那愚蠢就跟有些男人莫名其妙的对“第一次”产生迷恋和憎恶一样,让你一边讥笑一边却必须承认这是某种亘古持续还要不因为理性就持续不下去的“文化”。

    这个奇怪的文化,可以说是从人类开始被命名为人类之前就在这个种群存在,并不是歧视,而是阶层化本身。我们无数的思想,不管自己以为多么卓越,你仔细数数,都会很容易发现它就在我们思考内核中,强者对弱者的优越、智者对愚者对优越、男人对女人的优越、人类对动物的优越、生命对于无生命的优越......

    你可以用任何标签去说我在胡说八道,但你无法否认你希望在这场排比里保持某个意味上的公平的同时给自己的阶层以足够的优越。

    是的,这不是仅仅某部分女人而已,也不是某部分人类而已,我们一边在要求公平一边在假设著公平里有我们可以脱颖而出的那个“囊”。难道不是这样吗?

    如果大群他们那个项目不是一个很好的囊?燕守志这个项目会不会是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囊呢?年会会不会算是另一个说得过去的囊呢?

    我把自己投放进去,难道只是为了淹没,难道只是为了淘金,就不会是希望如同锥子一般刺破了某个表层而让自己得以展现吗?难道不是吗?

    如果女人也可以算是我的另一个囊——一个我无数次失败在其中的试验场——从小雨到小闵,再到不知道名字的某个女生,即便是所有的女性都觉得我不适合于成为她们的伴侣,那又何妨我也作为她们的囊来说说她们未必总是刺穿我的地方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14 17: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5

    其实,如果我们做地震储层预测工作时间足够长,——大概超过十年,当然也分人,有些见识能力好的可能用不到五年,——就会很容易意识到我们的工作特别依赖于地震构造解释技能本身。能够用技术吃饭的,基本功都必须扎实,甚至有很多像方未艾这样的师兄师姊在不完全掌握《地震定量解释》数学逻辑的前提下也能做出很多优秀而且震撼的成果。

    像是曾洪流博士甚至并不依赖于地震反演或者地震属性而仅仅通过地震数据的分层也能雕刻出他希望看到的地质现象。能够离开曾氏理论而在现实地震数据上这样操作的人,对于地震构造解释整体流程与质量把控的能力可以说是整个行业里不擅言辞的思想家。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在这个窄缝一样的行业里究竟有多少,和有过多少、还会出现多少。我知道的就是:他们一直都在,永远只是少数,能够说清自己的操作者则更是寥寥。

    好像是圣经里什么地方说过的罢,人要从窄门过去,才是永生。是这么说的罢?

    未艾本来就是渤海湾这个区域的一位成名高手,对于各地的地震数据都曾经浸淫多年。这就像一个某个部位的外科手术医生,随著他越来越多的经验储备,他的视线渐渐生成了一种奇怪的穿透力,他经常能够看到我们不曾看到的现象,甚至我们是通过了几轮次的参数试验才能在反演成果里找到的蛛丝马迹他从浏览剖面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非常清晰的感觉。他认为这种感觉都得益于多年的地震构造解释训练。

    “你们这些孩子啊,”他会略有些遗憾的口气说起往事,“都是电脑时代长大的,都没经历过给师傅削铅笔、递橡皮那个过程啊。”

    嘉铭说他其实赶上过,他们油田在他刚刚进去的时候还在翻纸剖面,一卷子一卷子的,还要用各种颜色的彩色铅笔在连续的地震轴上画出来,再用尺子量出解释位置的读数,投影到一张空白、只画了地震线的平面图上。

    未艾笑了,他新戒了烟,口里嚼口香糖发出含混的声响,“你说的这是二维解释,我们那个时代啊,三维地震解释也是手工的,也是翻剖面、翻时间切片,一点一点对出来的——”

    “电脑工作站不是更方便吗,像是闭合解释点,像是断面位置投影,效率更高啊。”我忍不住接话说。

    “这东西啊,”未艾想了想说,“就像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都是用手来写毕业论文,每个字每张图都是亲手写亲手画的。后来就有电脑打字了,太成熟了。效率是提高了,也不要用毛巾挡在论文稿纸上,——省的前臂汗水会把纸洇湿或者滴下来的汗珠把字弄花,——确实是方便了,太方便以后人的记忆就会弱化。陈墨,我就问问你,你现在记得你的毕业论文写了几页?正文第三页的第一张附图是在页面的什么位置,是说明什么问题的?”看我摇头不语,他才释放了一样,“我们那个时候,一篇论文写一个月,还要自己画两到三张大挂图,一比两万五、一比十万,除了地震剖面不是自己手画的,测井曲线、构造图、速度图、标定图,是凡你们现在报告里用的图都是一笔一笔描的。老师傅就是这样干过来的,学生们也是这么学过来的。让你们去看李幼斌那个电影《横空出世》,讲原子弹的,——”

    嘉铭说:“我看过,是说新中国怎么研制的第一枚原子弹,挺多够有名的演员,李幼斌、李雪健——”

    “你们看那里讲中国人用算盘算核物理的公式,肯定是很搞笑罢?”未艾嘎吱嘎吱嚼著糖,估计早就没有甜味儿了,“我们这一代看起来就都是回忆,觉得很写实,很真实啊。我们就是这样算出来的。那个时候,上机的机会很少,就像看地震剖面回放也不如现在方便,小屏幕比两个巴掌大点儿有限。最方便的还是热敏纸,直接绘图仪绘出来看,老师傅们都是这样趴在桌子上一看看一天,剖面也好、平面图也好,我跟你们说,每一个细节他们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有些老师傅啊,我记得我们油田有过一个老师傅,你跟他随便说一口他干活儿时候打的井,他都能把声波曲线的特征随手画出来,还能给你对出线道号不说,连构造解释的起伏都不会差太大。让他给我检查解释数据合理不合理,他根本不看别的,扫图一眼就能说出他们原来设想过你的解释方案但是是因为什么而没有选择。简直就是那个油田的一本活字典。——”

    嘉铭说:“这也太夸张了,一个油田还不得成千上万口井——”

    “老师傅们那个时代可能没有那么多——”我接口道。

    未艾笑了,“几百口还是有的,我们就算是只有四百口井,让你记资料记到这个程度恐怕也难罢——”

    我苦笑道:“他只干一个油田,我们得跑多少地方,那能一样儿吗——”

    “我换个比方,”未艾冷笑道,“每个人喜欢过的女人都不会超过一个油田的井数,对喜欢过的女人我们记的就足够清晰吗?我不是说电脑的问题,而是我们因为习惯了电脑帮助我们去做工作的同时让我们的精力也开始过度发散的问题,就像我们对女人一样,越快喜欢上某个女人的人反而越记不得几个女人的特点,这跟电脑无关,这就是用心还是没有用心的差别。”

    我没有仔细听嘉铭的辩解之辞,只是很无奈的低下了头,因为我觉得未艾用人来比喻井有些残酷,因为井可能不会表示她不愿意让你记住她。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10:34:37 | 显示全部楼层

    1

    小闵说,小雨还在整理她的电子书,现在她已经近乎于把自己能够利用的上的时间都尽可能放在这件事上了。

    除去时间还有金钱。

    “她只是伤痛未愈,找了一个替代品。”小闵这样总结。

    谁又可能百分之百不是呢,谁还不是莽撞间才意识到受伤,然后就在自以为伤害还会继续加重的假设条件下选择了退让。是的,小雨看似出击一样的勇敢并不是真的直面她的生活。她就是在退让,她要用一种东西把自己和周围隔开,越是一件别人觉得无须投入过甚的事情她才要越付出。我也一样,我在南方的开疆扩土本质上都是感受到嘉铭替我去接手石油项目的屈辱,我越是在另一块阵地上拿回更多就越是感受到在本属于自己的领土上颜面扫地。

    我是不忍心这样曝露自己的,但是我也没有真的曝露自己,只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好不必被年青人看扁。——看扁不就是这种东西吗?不就是知道了你的发展趋势而不再在意你现在的表现了吗。即便是嘉铭几乎年岁上可能还比我年长一点儿,他从学校毕业出来的年份确切无疑是在我之后,也就是说他入行的总时长比我短,他看不起我——哪怕只是心里动过那么一点点——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

    也许,我心里也会同时涌上来另一个声音,方未艾也在这样不舒服的看著我罢,他更容易看懂我看他的时候那种夹杂在崇拜里的蔑视罢,这几乎就是必然的。那么他的心里也像蚂蚁在咬一样的酸痒痛刺五味纠结罢。

    小闵几乎是第一眼就看懂了小雨在作什么,飞蛾扑火一样的去弄她的电子书事业的本质其实是怕再遇到任何一个潜在让自己动心的人。她那刚刚表面愈合的破碎到如同肉馅儿一样的玻璃心正在因为每一次的跳动而渗血,她却小心翼翼的希望全世界都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任何理由再不坚强,因为所有的人都觉得她不应该选择结束一场她的爱情城堡崩塌成灰的闹剧,她跟我一样想要通过一件徒劳的事情去证明她的完整。

    是这样罢?

    2

    我跟嘉铭的合作总是在有些隔膜的前提下顺畅运行著,甚至比跟晓枫的合作看起来还要更加的游刃有余。

    只是项目的运行并不因为合作效率而顺利,甲方自己也很焦躁,他们提交给总院的成果没有受到质疑,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他们原来预计的那么基本的表扬都没有得到,就像是在一片汪洋里增加进了自己全部的血液却发现大海完全没有改变颜色一样。

    他们一方面在外围从更高级别的领导那里作著工作,一方面也开始让我们跟某大学的一个实验室准备发一系列的文章,现在可以明确的四位作者里截至燕守志。

    牟建胜一边忙活组织校对一边忍不住怒骂,就像是文字都是他自己一笔一笔码出来的一样。燕守志也天天怒容不减,他现在希望历卓能够摘掉“总师”换成“副局长”的名头,那样说不定自己也就可以在研究院独揽大权了,这一层深意自然需要几件大项目去撑起来,他手头这一份大礼是非常精心在包装,结果到了最终却好像是因为某些我们此前没有关注的病毒就竹篮打水一样被莫名其妙的洗了个干净。

    所以,在南方没有进一步的需要之前我就在跟嘉铭主要搜集整理这一系列已经商量好的要发表的论文上。也就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我就建议燕总考虑一下“不妨把这些想法系统总结一下写一本书”。

    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写一本书虽然对于很多大学教授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大多数都是编写教材,而没有多少算得上是自己的创见,——更何况是生产一线的管理者本人,他们几乎就除去思想汇报没有真正自己写过超过一千字的东西。这种专著想也不用想就是凑的,要在各种专业教材和各种服务商那里找到一些素材,再从本区域已经发表的各种论文里提炼出一些看起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高度凝练的东西,但是又不能像思想汇报那样玩“四有、五不要、三个应该”这类套磁。燕守志肯定比我更晓得写一本书的难度,但是他马上就转换了一个角度,他觉得我的提议还不错。虽然不是在歌厅提的,但是点子也同样很让他兴奋。他当时没有表现的多热情,但是一回身就开始从他能联系到的乙方那里按章节的铺下来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的章节要求。而这些要求,很不幸,大部分又都是牟工帮他整理的,虽然牟建胜也是找的乙方提供的草稿。

    嘉铭对于我不跟他商量就去找燕守志很不满,他把小报告一直打到老闆那里,中间的所有环节他都足额进行了抱怨。

    最先给我反馈的就是晓枫,写一本书的建议导致他的成本预算再一次攀升,他保守估计燕守志这本书至少要准备一年,打点过出版社之后还要帮他买下可能至少一百本——以现下的行市,就算是每本书定价一百五十块,这样也要二十五万左右的成本分担。他给我算了账以后就问我:“我不是走之前就跟你说了这个油田没有油水、挖不出金矿,你干嘛要建议燕守志弄这个?”

    “他可能在这个油田不一定有空间,但是他这本书如果是用了我们的技术,我们下一次再到别的油田去推广技术就可以拿这套书给他们看——”

    “你觉得油田的领导都是笨蛋吗?”他真的生气了,“你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这件事谁还不知道就是拿钱堆出来的,这种书你白送给人人也未必要看,还要拿它当成一个成果吗。怎么说?难道还能刨他的,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写的,然后燕守志就署了个名儿吗?能这么说吗?”

    我还在嘴硬,想著这件事总是有些地方是晓枫未必都想到的,至少我们能够帮燕守志作这么大一个业绩,甚至可能是他这一辈子也未曾想过的一种总结,一个他看起来可以在行内留名的大好机会——

    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只是在为客户著想,却没有晓枫那样去判断这样的取悦了燕守志之后如何回收成本。或者我的建议本身未必真的有这么惨,但是我同样是没有提前算好回收成本的路线图,没有能够在事前让晓枫这样的销售看懂这个布局里的利润点。

    总之,我在当时给公司挖了一个巨坑。

    “我给我们公司刨了一个坑。”我没有忌讳的跟小闵这样开了头,那天晚上是我说了一个多钟头的牢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都能听得懂。我隐隐感觉她并不想要听懂,而是想要让我不要焦虑,她一直都支持我做成的这个局面所作的主动,她很大程度上在降低自己的综合判断能力来让我理解她是一个无条件的朋友。

    “我不知道这样弄完自己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我现在真的很怕自己把这本书也搞砸了。方未艾,我那个主管,他都没有表示要支持我作这个项目,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个事儿一样的沉默——”我开始习惯性的跟女生卖惨了。

    “没事儿的,他们会知道你的付出,而且不管甲方领导怎么总结,你写的这一章都是你对于此前的工作的一个总结,就像你自己说的,你是会有提高的,你也会全力以赴的。我想象得到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对于这个行业的热情一直都没有因为职场沉浮就减少,”她顿了一下,我也知道她心里跳过大群的身影,但是我们都没有提,她仍然肯定的说,“你是一直都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人。”

    她并没安慰到我,至少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让我安心的——去死?是去死罢?至少是在送死的路上了,我觉得嘉铭的“送死”的点评倒是更直接安慰了我,他让我产生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让我想要在死前也能为自己的所爱做一点哪怕是别人不在意的全力投入。大海依旧冰冷、湛蓝又如何呢?它终究是染过我的温度和我的鲜红,who cares的下一句就是I do。

    Yes, I do。当我这样喃喃著没有跟上小闵的安慰的时候,好像有什么模糊的我的眼睛。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4-1-11 00:20
  • 签到天数: 38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15: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3

    年会的进展也不顺利。虽然方总介入之后回执增加了不少,大概明年过年后组织起来会是整个业界最大规模的技术研讨会,但是厂商在演讲和培训内容上提出了更新的加码。因为他们这一年有很多向地质领域的产品模块的拓展,他们非常希望能够把这些全新的产品介绍到他们在中国的客户群里来,他们在欧洲和北美的客户反馈让他们感觉这将是他们下一个盈利点。

    这件事未艾和老闆都很清楚:地质分析的思路我们就跟西方完全不同:他们是走的数据堆积出结论,我们是思想引领著技术。这种粗看起来正好相反的思考方向让这个专业的地质分析产品产生了极大的对立:他们总是在强调自己的分析过程的严谨,我们总是希望产品可以有更多方便的修订功能。他们看不起我们随意直接改动的成果图件,我们看不起他们死板的“以数据为准绳”。

    在这个特别容易水土不服的领域,除去两个国际上也压倒性独霸市场的综合平台产品之外,中国真正通行的都是本土化产品,它们从一开始就致力于解读中国的国家标准或者行业标准,按照中国的工作习惯和思维架构重新组织软件,并且形成了一套紧贴中国客户的服务团队进行“跟踪式”推销,可以持续的让客户免费试用,在不断的试用习惯培养起来之后再让技术人员向上汇报这种产品在他们的日常工作中的价值,并且通过早就已经买通的中层领导去勾连成一个业界趋势来申请经费,提出“试用多年,成果无数,应该给人家兑现一些合同”等等的苦情式、事实婚姻式结论。所有这些产品都不寄望于自己变成大平台,而是都以非常细分的小模块为独立单元,每个产品之间甚至都需要进行数据的重新输入输出。他们之所以这么懒惰,也是市场培养:中国的研究工作事实上一直都是没有什么延续性的,成果图件自然也是每做一次就是全新的一套。既然新的研究需要新的“创新”,那么旧的成果图或者旧的工作思路就必须有些变化才能被接受。——这就像中国都市里不断翻新的街景一样,固然你能看到这个经济体的蓬勃发展,但是也能看到这个民族在振兴的同时对于前人工作的背弃和割裂。

    这样的大环境里进行著的我们专业的研究自然而然都带著一股反反复复“壮士断腕”的短线思考来审视所有的项目,不仅仅是室内咨询项目,也包括我们行业能够接触到的各种增产措施或者生活设施都因为目标的切近而变得确实缺少了积淀式的反思。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我们对于自己的研究成果变得没有那么自信,因为我们的目的早于我们的分析,我们为了那个可能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的执行目的就必须让分析和原始数据让出道路,我们的研究只是执行目的的一个附庸或者一个贴片,我们感觉它的存活其实都依赖于它给那个执行目标多大程度的支撑。当油田的主流在这样滚动他们的每一年的日常工作的时候,他们对于我们这些乙方的要求也就进入了合情合理的不完全按照专业考虑才可以生存的大前提。

    这个基础前提如此明确,它催生的产品也就非常直接。未艾和老闆在这个行业都有二十年的经验了,加上他们在中外思维碰撞里已经游了几个来回,深知厂商希望推进的这个方向会是怎样一个市场反应,一个弄不好还可能导致客户对产品的原初功能提出否定性结论,——毕竟国产的地震属性分析、地震反演软件也逐渐在一些油田有了市场,正在逐步蚕食我们这样的代理商的生存空间,如果我们贸然启动一些让客户使用之后感觉更为反感的功能,在现阶段来说有可能恰恰是给了中国本土竞争者一个口实:“他们不会考虑中国客户的感受!”这个风险,加上国营企业本来就对西方公司中的规模偏小者有些情绪上的质疑,——其实真正歧视他们的都是国际上的巨型油田服务商,但是那些机构才不在意他们的那么一点点情绪,他们直接摆平的就是那几桶油的总部,——就会把竞争不小心扩大到我们本来还能完全占领的市场上来。

    这完全不是技术问题,甚至也不全是技术思路问题了。对于这些情况,老闆可能是每一个年度、每个季度都在跟厂商交涉,但是不可否认厂商在其它领域产生的影响还是有一定的可能会翻过来影响回某一部分中国客户,老闆和未艾也都会在他们认为合适的契机上去尝试帮助厂商去拓展市场,但是他们现在却必须在技术年会的时候发起对于扩大地质分析模块的抵制,这场仅仅在中国成灾的非典型疾病导致他们的很多产品合同至今还没签署,他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继续扩大自己的发散点,他们需要客户持续关注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把自己当成是世界上惟一占据这项技术的国际化独立油田服务公司。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欢迎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阳光石油网 ( 鲁ICP备2021003870号-1 )

    GMT+8, 2025-1-3 23:46 , Processed in 0.054204 second(s), 1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