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星的夜空（第一集）

Joseph

最后一个晚上终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我参加了，我觉得自己如同被突然卸掉重物的“搬山工”一般反而因为突然的轻松而感到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个着力的地方。

老冯看着我坐在座位上对着眼前的红酒发呆，笑了：“太累了罢这些天？”

“嗯，你知道老冯，我就觉得是：总算结束了。”我冲他举了举酒杯示意了一下，“这次出差也许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

“呵呵，”老冯喝了一口放下酒杯，一边切着他的牛扒一边说：“所以你没看我今天特意没有安排什么事儿，甚至把跟很多客户吃饭的事儿都放到明天你回去以后了。”

“谢谢，我确实没有能力应酬，你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老弟，”老冯笑得很真诚，“我这次超标优待你当然也用你用得狠了点儿，不过说实话，咱们项目后面压力很大，你要是没有点儿抗压能力我还真是不放心把项目交给你呢——咱们的合作从来没有在项目上，我现在能帮你搭的台都搭起来了，剩下就看兄弟你怎么唱戏了。哥哥不藏私，这个时期咱们最担心的不是你干不好，而是你干一半儿撂挑子。”他嘎吱嘎吱的嚼着牛肉，吃的很香。

“你嚼的可真带劲儿，”我说，“这些年我就一直胃口不太行。Vivien刚来公司被我强拉到西部的时候，你知道她是特别喜欢吃东西的人，而且也好像会做一些他们家乡特色的小菜儿的人，每次看我吃东西她都叹气，觉得我的表现都会影响她的发挥。”

“哈哈哈，”老冯笑了，“Vivien是有鬼心眼儿的人，老弟，当哥哥的不怕你不喜欢听，她鬼心眼儿比兄弟你多太多了。”

“当然，我知道。”我说。

老冯看着我，微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她很聪明，干活儿既卖力气又会耍奸，是个好苗子。”

“这一点，”老冯长长吐出一口气，“是绝对的。”

Joseph

老冯一直在公司里是以不掩饰瞧不起技术著称的，所以他合作的很多技术都对他反应不怎么好，用石强的说法叫做“现用现交型人才”。石强说很多销售其实都是这样的人，只是刘颖会尽量把这种感受隐藏起来，但是老冯会表现出来。

“老冯啊，就是一个不想当老板的人。”石强靠在床头看着电视这样评价，那时我们还一起在西部油田出差，他有时候叫鸡我还得跑到酒店大堂等他的短信的年代。

“你想吗？”我问他。

“谁不想当老板呀，傻呀？”他随手换着电视频道。

“我就不想。”我承认，“我觉得当老板都很累，当员工比较轻松。”

“被老板洗脑了罢，你看看Tony，”石强笑了，“他什么时候操心公司的事儿，隔半年介绍俩朋友来公司转一圈，合适就谈合作，不合适就拉倒，这钱还不是赚得跟抢来似的。”

“你这叫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我冷笑道，“就算他Tony再有眼光，他也得调研，做了很多功课才能了解这些公司，然后还得找合适得机会跟他们的大头儿建立关系，还得知道他们在中国谁作代理，代理的效果等等...”，我摇摇头，“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生命都灰暗了。”

石强回头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过灰暗的亿万富翁？说你书呆子你还不信，这些资本家靠的什么，不是咱们想的那样，他们就在高级俱乐部里转悠找这些能够跟他们一个档次的人谈，生意可能就在三五分钟之内就谈完了，喝酒泡妞大鱼大肉，这才叫人生，看看咱们这些打工的，连人都生不出来还人生呢。”

我笑了，“今儿是碰了谁的钉子了，这么大火气？”

“谁？我他妈要是个流氓就把个刘颖给办了，败家娘们儿，给老板打小报告！”

“啥事儿还能轮到她来管你呀？”

“高级客户经理呗，臭娘们，昨天我不是想把一个合同拆成俩吗，她就他妈的告诉Tony，Tony说我这是作弊。说我完不成任务也不能作弊，我看我说啥在这公司也呆不下去了，净是烂人。”

我苦笑了一声，“自己开公司去？”

他看了看我，大叫一声，“谁他妈给我一千万啊，谁他妈给我一千万啊！！！”

我静静的看着无聊的电视剧画面——石强刚才跟客户打电话把声音静音了——辨别着并不熟悉的影星们的脸。

“跟哥找乐子去罢？”他突然抬头说。

“我不喜欢你的乐子，”我摇摇头，“你去罢，放松放松。”

“今天不是干这个，我请你去按摩，不色情的，盲人按摩，穴道，懂罢？尤其这个颈椎腰椎的，你陪我走。”

“好罢。”我说，“媳妇知道我去按摩还不扒了我的皮。”

“净扯，你媳妇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她连半个不字儿都不跟你说。”石强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这么木的脑袋怎么能找这么好一个媳妇呢？老天爷真他妈不开眼。”

“会不会夸人哪！”我搂头给了他肚子上几拳。

他挣脱了，没有还手，终于还是笑了，“狗x的刘颖，老子他妈早晚有一天骑在你脖子上拉泼屎。”

“至于吗，你！”我推着他出门，“走，按摩去按摩去。”

老冯对我再好，我好像也不能像对石强那么放得开。在石强那里我才是最真实的陈墨：一个可以跟KTV的小妹儿亲热后呕吐得要死要活的笨蛋；一个花了石强给的小费却硬不起来的笨蛋；一个不花钱就招惹了饭店小服务员差点被赖上的笨蛋。

我看着老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从一个笨蛋升级为另一个笨蛋，更笨的蛋。

“算啦，别想这想那的，在这儿就是放松来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自己找乐去了！”然后就迅速消失在一个小门后面，我批着大毛巾站在浓雾弥漫的空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大声向着浓雾说：“拔火罐儿！”

Joseph

我自己也曾经偷偷统计过到底见过多少女人的裸体，到底成功进入了几个。每一次统计以后都觉得无比的空虚和恶心，感觉自己宝贵的灵魂都被那些画得妖冶、声音夸张的人用可笑的方式一点一点吸走。虽然每个女人都没有吸很多，但是我现在却已经不再是一个健全的我。

就是这样的时候，深圳回来就看到一张稚气未脱的笑脸。她羞怯的跟着我，像一个小猫一样静悄悄的流下了眼泪：“陈老师，我没有听懂，你讲太快了。”这也值得哭吗？我看着她跌落在衬衣领口的眼泪啪的闪进了她的胸口，突然感到自己确实是没有道理要要求一个孩子在一个礼拜之内学会自己一个月才学会的东西。

自从她出现，我再没有去找过那些让我觉得恶心又强烈需要的女人，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她们感染成为一个跟她们一样肮脏的人，只是披着一张人皮用一个君子的模样挺立在张蔚眼前。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再更猥琐，就这样渐渐的忘却了那些恶心的回忆，找回了一种作优秀男人的自信。

西部油田当然不是可爱的地方，尤其对一个西南的姑娘，风沙和干燥都会让她的皮肤迅速的老化，但是我仍然哄着她留在了那里——“放心，陈老师回去作一个培训就回来替你，你跟他们说我一个礼拜就回来，而且肯定会长驻在油田直到完成报告。”

我在国企的师傅不怎么令我尊敬，我也从未觉得他是一个可以学习的榜样。

经过这样的遭遇，我在张蔚的眼里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很清楚，但是也突然有了一种可以破坏自己形象的快感，是的，我其实比你能相信的更加垃圾——垃圾。

我在厕所里呕吐着，呕吐着。

不断的感受到自己被自己的味道给熏的一阵一阵的眩晕。

然后我就成功的意外病倒了——这个事实等到张蔚冲入我的办公室的时候我义正辞严的告诉她我回到北京就病倒了，住进了医院，不仅仅是项目回不去，甚至连安排好的培训也被迫延迟了两周！

她望着我，咧着嘴，带足哭腔的说着她的乡音，她已经被客户围攻得无法立足，她也在宾馆里病倒了，还不敢跟任何人说，就靠自来水、方便面硬挺着撑了过来。

“你这半个月什么都来不及交会我，他们问的任何问题我都得晚上给你发邮件，然后再把你邮件里说上一次问题的步骤在电脑上重复一遍，把作对的内容做成小动画发给客户。

“为了那些练习，我有时候仅仅得到你几个字的答复，也不敢再打扰你，就自己一遍一遍的摸索，看那些愚蠢的说明书——这些烂英文写的说明书对于没有专业背景的人来说就是噩梦，”她说着再次落下泪来，“陈老师，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的任何一封信我都要看几遍才能真正看懂。我几乎都要被你给逼疯掉了，真的。”

我忍不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顶，“好啦，陈老师向你郑重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保证你会第一时间得到我的全力支援，好吗？”

张蔚向上抬起她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大滴的眼泪，“你给我保证。”

“我保证。”我夸张的举起右手三个指头。

张蔚咧开嘴笑了一下，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落得我心里难受极了。

Joseph

背着28星瓢虫般的密密麻麻的圆点儿，我去要了瓶可乐，坐下来慢慢喝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瘦削的身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The Two Towers里边描写的那个Gollum，才知道作者一番心思不仅仅是要表达一种怜悯，也是在暗讽着人类的古怪走向：握有知识之环的人类也许都会体弱如柴、头大如斗、目光狡獬。

随手摆弄着台上若干的洗发水、摩丝、牙膏、香皂等，服务生在远处窃窃私语着看着我。

我知道在这儿我肯定是一个另类，但是我只能继续另类下去了，因为我遇到张蔚以后也试过几次，没有用，会不举。怎么刺激都没有感觉，而且还会觉得被那些恶心的嘴亲过之后特别的脏，完事后要习惯性的呕吐好长时间。

ED是一种奇怪的病，受着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左右。

我对于那些有心灵沟通的女性是正常的，我媳妇、一个一直断断续续维持着性来往的女同学、一个不小心越过了界限的女性朋友，我好像并不觉得怎么紧张也不担心跟她们会有一种压力。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越来越没有了作为男人的那种简单直接的对于美貌女性的占有欲和窥视欲，风月场所的女性无疑比我结交的任何女性都来得容貌姣美身材婀娜，但是却似乎怎么也不能引起我的真实感觉。

不过，我不能不给老冯面子，而且也不能丢自己的面子。我披上一件罩衫，拢了拢前襟儿向着那个小门儿的方向走去，今晚这里会有一个幸运的姑娘，你是几号呢？我在心里忍不住嘲讽的想着。

john10012305

为什么题目叫没有星星的夜空，是没有找到答案？还是找到了答案自己不愿意相信。
老大，我们是骗子吗？每看到这一句都能感到作者长久的无法释怀，以及内心中的孤独感。我不知道我的感受对不对。

Joseph

等我回到酒店房间才打开手机，深夜里能听到一个又一个的短信提醒。我知道是媳妇刚刚来了很多次电话，但是我无力回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对媳妇我一直心存愧疚，倒不是因为我曾经与其他女人有染，而是我觉得她选择我是有一个“不得已的苦衷”。而且这样的“不得已”也发生在我这儿。油田毕竟是一个小村镇一样的闭锁环境，对于人长期独身会有特别的排斥感。媳妇和我毕业一年多都还独着，就被领导们撮合走到了一起。关于她和男朋友的分分离离我早有耳闻，那已经是全院最热门的花边新闻。老实说，这样的女人谁都不愿意自己去招惹，偏偏是她有一个在位的老爸我觉得多少能帮我一些。

丈人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比对他女儿想寻的那个满意得多——一个大学毕业对一个职高毕业怎么也会有这个方面的优势，而且丈人在婚姻上的考虑跟我有着某种程度的互通，他并不是从感情角度出发，而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在衡量。

媳妇婚后也没有完全断了跟那个男人的往来。一直到我们婚后第三年头上有了儿子。然后一个更大的冲击是我丈人突然脑溢血死在了任上。

“我觉得心特别凉，什么都不想了，算了罢。”在我偷看她跟那个男人的QQ聊天记录中这么无奈的写道。

现在的情况其实确实比当初他们俩这种女大学生跟男职高生恋爱的问题更加复杂，媳妇有老公孩子，那个男人也组织过两次家庭并且也有了一个女儿。他们想继续他们的爱情就必须先挣脱这么多道伦理的绳索，在一个油田，舆论也能把他们淹没。丈人的故去表面上并不涉及他们的情感，但是那个男人其实也潜心要通过丈人的关系来获取某种好处，媳妇感受到这些以后当然心凉到极致也是有的。

我的心当然也很凉。

我知道自己媳妇不是什么贞妇，但是一度也觉得她也就是这么一个生命目标，还不算是一个荡妇。当然，多么爱她也谈不上了，准确的说我从未爱上过她。这场婚姻交易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出生可能也就随着丈人的辞世而终结。

如果不是跟当时我手下的一个新毕业的女孩儿的地下恋情被她抓住，也许我会渐次提出离婚让我们俩的日子都稍稍的好过一点点。但是，婚外感情会导致财产分割的问题，我不想这样被她欺压。

为什么不反过来告她的婚外情？你是男人的话就明白我为什么不告。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我还要自己满世界去宣称我带着一个职高生送来的大大的高帽吗？我宁可找其他理由，宁可是和平的分手。

我不知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有着这样一段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的婚姻关系，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死胎，然后却在现代社会的救助中维持着呼吸和心跳，按照法院的说法就是“夫妻尚有情感基础”，就这样培养着一对儿不可能救活的畸形灵魂。

Joseph

凌晨天蒙蒙亮，睡得正沉忽然听见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拿起来一看竟然是Vivien。

“喂？”

“是我。”她在一片嘈杂背景中大声说。

“嗯，一大早上的你怎么没睡觉？”

“我刚刚出差回来。”

“哦，那赶紧回家休息罢。”我胡乱应酬着。

“我刚刚从美国回来！”Vivien大声喊着，“我在休斯敦呆了一礼拜，我回来了！”

“天哪，”我腾的坐了起来，“你去美国了，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

“一个学习，Tony说随后就安排你去欧洲也参加这样的学习，我一下飞机就赶紧打给你，等你大庆回来了估计就得准备办签证的事儿了。”

“Tony为什么要培训员工。”我疑惑的喃喃自语，“私企为什么还培训员工？”

“公司要在年底打造一个百人规模的精英团队，没有很好的管理理念根本无法跟着公司一起成长，你好像是跟石强一起去，——你哪天忙完大庆的活儿啊？怎么这么久？”她嘟嘟囔囔的抱怨，“老冯又拉着你帮他跑各个采油厂做支持了罢，这家伙总是耍赖，你可以开完题就回北京的，他抓谁都往死里用，你不能什么事儿都听他的，该不听他说出花儿来你就是个No——不说他啦，你回来咱们要庆祝一下，你说好不——，啊，啊我行李，我行李，谢谢，thanks a lot，thanks——，我等你回来呢。bye！”


我碰的重新摔进枕头里，美国？欧洲？管理？哦，老板要发疯了吗这是？

Joseph

又在梦中看到了单大姐，她依然表情严肃的质问着我的多媒体上的问题，我很诧异的望着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仍然惴惴不安的应和着：“好的单姐，好，马上就改好。”

突然办公室的门开了，容岩进来叫走了单大姐，说李所在找她呢。

单大姐慌忙去李所的办公室了，容岩却没有走，她随手关严了房门：“~~挺好的？”我知道她嘴里含糊的那个音应该是我媳妇的名字，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得如此模糊。“挺好的。”容岩疾步走到了我身前，望着我，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担心。


我其实从未跟媳妇的朋友有过Affairs，你知道这感觉会非常奇怪的。


容岩突然就凑近了我跟我非常深的吻在了一起，我拼命想要推开她，却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这种报复的快乐感，我觉得自己就被她压低压低，躺在了椅子上被她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贴近着。是的，一个年轻的躯体，妖娆而紧致，就跟我媳妇一样有着年轻女性特有的那种韧性。我每次跟媳妇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像着她会这样大大的分开她的双腿去迎合她的恋人，把她练习瑜伽的本事都用来缠绕那个男人。而我无论怎么跟女同学幽会也得不到媳妇能够给予那个男人的那种感觉。是的，是的，容岩在呢喃着，我终于感到了一种彻底的解脱。


哦，一个无意之间的清醒。我看着自己狼藉一片的下身，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没有xx了。

Joseph

（网络图片）

《国企、私企和外企（故事版）》之六

从荷兰回到北京的时间是早晨六点。石强在飞机上玩了几个游戏以后就一直熟睡，我则整整折腾了一晚，各种姿势各种覆盖，其实肯定也曾经睡过去的，但是总会好像一直在一种持续的引擎声音中清醒着的感觉。

降落前我们都调整了座椅，石强看看我，“你又没睡好啊？”

“我他妈压根儿没睡成，就跟去的时候一样。”

“去的时候一直在下午，不睡是正常的。回来咱们是晚上，天黑了人就该睡觉。”石强是一个内心一直都这样强大和没有什么很深的思想的男人。

“你就应该去种地，”我愤愤的说，“高科技落你手里真是瞎了。”

“嘿嘿，”石强看着我，“你看我这么破的英文还拿了个英文的项目管理证书呢。”

“那叫IPMP，不过话说回来了，我真搞不懂Tony——”


“啥搞不懂？”石强问我。


“为什么让Vivien去美国PMP，而咱们俩就是欧洲的IPMP；然后为什么不让Dave、Viona、Jerffery他们参加这种管理培训？想不明白。”


“书呆子。”石强白了我一眼，“事情多明显啊——”


“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呀？”他岔开十指摊开双手，像足了我们的挪威老师，“顶给体，顶给体 要塞复。”


“我是在想啊，我自己不是想不出来嘛！”


“顶格，顶格——哈哈哈，这个Stig的英文真尼玛是太牛了！”他说，“有点广东人说普通话的韵味呀，顶格，顶给体，顶给体 要塞复。”


我扶着脸，石强已经不像当年一起在西部油田摸爬滚打的石强了，我能感觉到某些本质性的变化但是却又说不清。


石强看了看我，问：“说实话，你到底能听懂多少课程？”


“百分之六十？”我说，“后来稍微好一点。我英文本来就不怎么样，偏又都是法国的、日本的、德国的案例加俩挪威老师，尤其那个日本人，要不是跟我说日语我估计我就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我看你介绍大庆这个案例也挺溜的呀，呵呵，我他妈就干不了这个。”


“我背了两个晚上，真的。”


“咱们中国人就是邪门儿，明明都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但是就知道他们要说些啥。”


“咱俩这么重的中国口音，你看他们也听懂了咱们项目控制的关键点和设计方案，我总觉得人类的交流可能不怎么依靠语言。”


“那是干那个。”石强说。


“滚，说正事儿你就下道！”


“我这个可是人类薪火相传的大事儿，绝对是比开采能源更为历史久远的项目，——哈哈哈！”


“我真的这么觉得，同行之间的交流语言只占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用处，主要集中在一些需要争论的部分，一般性的沟通基本上不用语言的介入。”


“一般，性的沟通当然不用语言，哈哈哈！”石强继续着他对我的调侃。

Joseph

对于人会越来越亲近，然后达到某个高点以后渐渐疏远我是有充分了解的。

这种了解来自我那个女性朋友的总结，她信佛，是不特别虔诚的一种信仰，按某种特定的规律吃斋。我曾经趁休假的时候陪着她去过几个寺院去清修。她有一天就坐在我对面喝着清茶，说出了一番道理来：

“人跟人就像水跟茶，凉水泡茶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泡到颜色却未必出来味道，热水泡茶会感觉声色俱下但是总会归于水的本质。其实人不应该像你我这样亲密的，因为有亲密就会有疏远，有了过去就会期望未来。”

她生性平和而天然，说话的时候又有三分江浙口音的柔软，让我总是沉寂在她的声音中而无法自拔。她的这个如同佛学一样艰深的道理也如同佛学一样被比喻着表达了出来，我瞬间就感受到了《红楼梦》中借禅喻情的苦痛。

她仍然静静的坐着，没有再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再去喝那杯茶。

我跟着石强拉着行李跑向出租车停靠站，已经很多人等在那儿，有疏导员在大声的跟旅客解释马上会有更多的出租车调配过来，希望大家不要拥挤等等。石强兴奋在人群中穿插着，我时不时能看到他的橘红色T-shirt在我的前方一闪。“人跟人，就像水跟茶，不论茶多浓都会消散无踪。”我脑海中浮现着那个女性朋友的苍白的脸，这张脸渐渐融入那白花花的人群，趋于消散。

石强终于停止了他扑朔迷离的奔波，在一个队尾稳定了下来，我随后跟上抢到了他的前面。

“这人这多！”石强说，“他妈的就应该把北京拆成十份儿，每一份儿建一个城市——北京石油市、北京电脑市、北京银行市...”

“那估计得建出二百个北京市，你这个分法。”我笑着提醒他。

“每次打车和接机我都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石强说。

周围很多人跟着哄笑起来。

“真的，真的，简直就是在慢性谋杀，我的时间都被他们给占了。”

“他们的时间也被你占着呢。”有个陌生人提醒说。

“所以应该把中心城市拆分，比方说某些产业迁移到延庆或者平谷去。”

很多人摇头表示不现实。

“早晚有一天北京市会这么干，市民一出门就三四个小时，这个城市还能干什么，什么都干不了了。”石强昂然说着他的观点。

我静静的听着他跟几个陌生人的讨论，没有插嘴，静静的给Vivien发了一条短信：“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