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阿什卡的日子（全本）

Joseph

【2013】

JB比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胖了。

但是他不是最近才胖的。

我第一次从哈萨克回国的时候，碰巧李婷他们公司有个事儿想找我，我就在她的公司里遇到了正在找工作的Michelle。

Michelle并不是很多人叫她这个英文名字，或者说是法文名字，不管什么名字，好多人会因为她名字中的一个字而叫她一种水果的名字。我没有这么叫过，除了叫“小X”，那就是像现在一样叫她Michelle。

王浩最喜欢叫Michelle英文名的。他长得很帅，人也极聪明。只是从大学里研究生毕业以后就在阿什卡工作，我在阿什卡的第一次出差就是跟着他去华北油田。他那个时候已经在计划离开阿什卡，跟我说了很多事情都是我不曾想到的。他对阿什卡的同事大多没有多少好感，更多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小公司，根本就没有发展空间。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去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

Michelle经常会因为用电脑的技巧而找王浩帮忙，他们俩的年龄相对也最为接近——在我刚刚到公司的时候。

哦，一个人的脸突然在我眼前划过。是的，还有个会计叫张俊。当时公司里应该是她俩比较小一点儿，而Michelle无疑是最小的。

Michelle跟我从李婷那儿出来，就在街上往公交站走。她有点儿颓废，觉得自己不那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不想让她继续她的扫兴，就问了问还留在阿什卡的同事们。当然，已经不多了。“经理现在胖了不少呢。”Michelle说。她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调皮，就像我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

其实我知道JB胖了，这有他发到某些社交媒体上的照片为证。只是他发照片都比较文艺，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沉稳还是他刻意让自己胖一点儿而显得沉稳些。Michelle非常明确：JB是胖了不少呢。

“我现在跟慧英的老公同事，都在哈萨克，都在一个楼上，不同楼层——”我说。

“慧英姐跟张亚琴单飞了一阵子，她一直都是那样，哈哈哈哈的。”Michelle说。

“是啊，”我也笑了，还在跟Michelle继续说起我在某个时候曾经在机场正好因为航班延误遇到慧英的事儿，“她一点儿都没变。”

“经理变很多了，”Michelle突然感慨起来，“你跟杨富离开之后他变了很多。”

“变胖了罢，哈哈哈！”我叉开话头儿说起杨富，“听说他跟Susan合作的也不太愉快。”

Michelle说，“当初Susan劝杨富离开的罢？当初是她告诉杨富奖金的事儿的罢？”

“谁知道呢，”我笑了，“Susan也找过我，只是我已经准备去slb了。”

“我听说了。”她眨眨眼道。

（未完待续）

Joseph

【2006】

我会在哪儿倒下、在哪儿死去呢？

这样的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无论是在清醒的时候还是在深睡的时候。所以我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心里一紧，被自己吓一跳。然后就开始郁闷的想象，也许这是上苍给我一个暗示。

也许我该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在一家只做软件代理的小公司一直工作到退休呢？况且是身体状况不佳，可能随时都消失在“代理商”这块牌子下，这就是我的命运吗？这就是我的全部吗？

而最让人感觉悲凉的，是我们总是眼看着一片天空，以为自己伸手可以摘到的星星其实已经是几万年前发给我们的光——如果期望着一份成功，必须把星给我们的幻影都当作现实去追求、去探索。命运似乎就是这样捉弄我们，我们中间那些没有意识到星星是遥远古代发来的光芒的人都因为短视而直接追求钱财去了，我们中间那些意识到星星只是遥远古代发来的光芒的人都因为睿智而放弃梦想去了；而只有我们，明明白白看重前方没有的目标做着最直接的冲锋，用最残酷的现实来教训自己要理解梦想的人们，也许在一种无奈的执著与懵懂之间踉踉跄跄的爬向了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未来。

我在得到Jun的暗示以后就一直都在犹豫。

Jun是slb的技术主管，我们是三亚年会的时候刚刚认识的，他非常直接的告诉我：slb迟早要收回代理权的，你们这群人想跟着阿什卡再去做别的产品吗？

做别的产品，这件事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当我开始崭露头角，JB就开始跟我说，他说公司对我有计划、有安排，“Zhou、郝，你们就安心干到退休，公司肯定让你们非常丰厚的退休。”

那天，在大庆远望的租来做大庆办公室的私宅里，漫漫的闲聊着，我问JB：“不担心有一天slb把代理权收走吗？”

他看看我：“那又怎么样，我们抬手就可以把Roxar代理权拿过来，咱们怎么把这个产品从无做到有，咱们就能怎么把Roxar的产品从小做到大。”

“slb肯定是会在产品市场铺垫到最适合它这种大公司来运作的时候介入的，我们到时候重新自己打自己，压力会很大罢？”

“市场会选择谁？”JB看着我的眼睛，“在slb的产品市场上，有谁比Zhou、比你更有技术号召力？你们愿意跟着公司走，咱们做项目就够养活你们，软件的利润还不是都是咱们的奖金？”

我知道JB并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给他什么样的保证，我也很直接的跟他说着我的野心。

就像那次午餐开玩笑的说起大家都喜欢哪个女生的话题一样，JB也曾经开我的玩笑：“Joseph想着slb就像一个完美的企业呢，可他们的人跟咱们比起来怎么样？差一大截！Joseph，你说slb哪个能跟你比，你还想跟他们混吗？”JB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干净、特别真诚，特别有感染力。我真的很喜欢、也很感激他那么坦然把我逼进一个死角。

去slb，还是不去？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未完待续）

Joseph

【2017】

JB并不见苍老，却着实有几分无奈。

国际油价2014年开始走低，而且是2016-2017年一直就在四十多这个价位徘徊不定。同时国内大环境更不利。石油体系挖出很多贪腐案，这让位居其下的更多小官僚们更加没有勇气想要做事。尸位素餐不再是一句成语，而是石油体系的基本操守。

相信是有一批小油服公司趁机撂挑子跑路的。

行业好的时候，管理水平并不重要，也不过就是顺风扯旗，鬣狗也能抢到狮子剩下的肉。但是到了如今，还有充足的勇气继续走这个被搁置在利润边缘的领域，被人骂成是夕阳行业的领域，的确是需要见管理上的真功夫了，也的确是需要见管理者的真信念了。资本本来是逐利的，但是资本家们却可以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们放着看起来更灿烂的行业不去选择，坚守着自己曾经热爱过的行业。你可以认为他们是因循、是固执、是疯狂，但是你必须尊敬他们的不屈服不懦弱——还有什么比让资本消耗或者不那么赢利更让他们痛心的呢，资本额不增长，他们的成就感就基本上无从实现，但是他们就像海明威描写的那个老人一样伫立成我们只能仰望的偶像。他们在一种无奈里教我们什么叫做尊严，什么叫做忍耐，什么叫做付出。

你如果有幸，能在今年去探访JB，你一定仔细观察观察他。看看他略略增长的白发，看看他每每闲散的雄心，你就不难理解他在他这个年纪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感叹和感悟。

你如果不幸，不能在今年去探访JB，你还可以仔细去从阿什卡论坛里找到他的帖子。看看他仍然游戏的心态，看看他仍然小资的情趣，看看他这些轻松背后的布置，看看他这些感性背后的理性，你还是不难理解他在他这个年纪为何会有那么多故事和隐藏。

可是，你的不幸就是你从未仔细观察一个人，你从未从心的距离上去发现一个人。你把他当成压榨你的老板，你把他当成游戏风尘的文青，你把一个标签贴在你心中的他的脸上，让他一直带着它飘舞，而无法去追着他的心路历程去学习。这不是JB没有给你机会，也不是你没有给你自己机会，这是你太笨，是上天给你的惩罚。这只是你的活该！

我知道，大多数人很难有机会近距离的跟那些上百亿身家的老板一起闲聊，所以他们才带着某种憧憬去读他们雇人写的廉价兑水的书。

其实，去解剖一个JB，一个离你最近的老板，也许收获比看一百本“富人传记”更容易让你理解“富人为什么变富”。

换到2004年，Susan会在私下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那样简单的去批评JB：啥也不懂，就知道瞎伸手。

Susan是跟着JB他们一起打拼了很多年的战友，他们不仅仅是近距离观察，还要并肩作战。但是其实Susan并不真的理解JB，所以她内心深处也不会尊敬JB。我不知道Susan现在把她的公司开到怎样的程度，但是我相信在行业里的知名度是无法与阿什卡抗衡的，而阿什卡的行业知名度却是JB一手策划的。就这一点，Susan就被上天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

只要你愿意，JB一直都在讲述着他自己。

（未完待续）

Joseph

其实，我知道，JB、Zhou在有选择的跟我沟通，就像我必须有选择的跟他们沟通一样。我们早已经各自经历了自己独有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的细节已经没有那么充分的被我们共享。

他们会尽量把话题放在我们都认识的几个人之间，我会尽力把甲方的心态解释给他们听。

什么是甲方心态？这对于很多长期从事油服工作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课题，而且有很多人未必真的理解这中间为什么需要刻意来研究。就我个人经验来说，越早用自己的私人时间来整理和研究相关内容的人越早理解管理是怎样一回事儿。类似的情况，是乙方心态，那是身处甲方的人，那些想在甲方机构里要尽早从事管理的人，必须掌握的。

其实JB肯定是理解甲方心态的，但是也许并不总是能从一个甲方视角出发来思考问题罢了。而这个问题，我猜Zhou会更为严重一些。

这件事，说穿了，四个字——“换位思考”，但是真的是世界上极少的人能够真正做到。

完全不能换位思考的人应该是很少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在换位上只能做到“站着茅坑不拉屎”，他们的换位过程是值得反思的。

我这样评价JB、Zhou也是因为我在作为他们俩的下属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无法从一个下属的视角来看问题。

一个最典型的案例，是杨富的伤！

杨富是公司里跟Zhou和我一样最为卖力的员工之一，他的卖力就是他同时兼任着很多角色，他为公司付出着超过他工作时间的东西，而且在他受伤之前他从无怨言。

那天晚上，他因为公司网站更新的事情忙到很晚，因为他是约了自己的朋友帮忙升级代码，而且因为担心升级代码导致原来论坛信息丢失而特意找了两个晚上熬夜备份各种他能想起来的东西。

同时，在上班期间他还在为年会准备着各种材料。同时，我们都在为新版的中文培训手册中设置操作陷阱而思考着。

那天他工作到十三号线末班车到时间才回家，因为走路还在想事情就绊倒了，手撑地面的时候挫了一下。当时就肿得很厉害。但是他因为第二天要赶去丽江年会提前布置会场，所以没能预约治疗，草草的收拾行囊就出发了，一直到半个多月以后才在海淀医院查出来是掌骨骨折，不得不再次打断了重新拼合。

虽然他的伤并非直接因公司事务而起，但是他的额外痛苦却的确是因为公司业务的耽搁而来。杨富那个时候说起来的时候也难免会对公司有些抱怨，因为公司甚至连医药费都没有一点担负的意愿。

JB他们在这件事上不论是疏忽还是没有力荐成功，他们都是本质上没有替公司著想。我个人猜测这件事是杨富开始反思是否离开阿什卡的起点，而换成今天的我坐在JB的位置上，我也许会私人给杨富垫付这笔并不昂贵的医药费——公司失去杨富的损失，肯定远非这点儿医药费能够贴补。也许，再加上杨富被扣掉的那部分奖金也无法贴补，那笔奖金是杨富离开的直接导火索。

身家千万，却为了区区几千块钱不惜损失自己的重要人力资源。这件事，我后来也反思过，我认为：这是老板们简单认为人力资源市场货源充足，他们不能为了某个人而增加成本，因为这样“会带坏了风气”。这也不是他们冷酷，而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员工会因为什么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Zhou在指责Rainbow离开的冲动的时候说的话：都以为公司欠了他们！其实，公司也许真的是一次一次的钝刀子割伤过这些人的敏感神经，而身为管理者的人群却只能理直气壮的把分手变成简单的互相指责。

其实，就像恋爱分手一样，无论是怎样的情况，分手的最根本原因都是最后双方失去了沟通平台。而在失去这个沟通平台的运作中，公司的责任、或者说是公司管理者的责任未必就一定比雇员小。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精力去反思每一个个案，再加上这种损失也都在他们的年初预算之中，最终也就消弭无形罢了。

管理者并非看起来更冷血，他们只是比雇员们有预见，他们遇到类似的分歧可能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如何快速止损。

这当然不是最好的管理思路，因为他们无法对于潜在风险进行调控，而只能预测和止损。不过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质疑这个层面的管理者的思维定势——他们毕竟是可以在人力资源市场上马上找到接替，他们惋惜一段愉快合作的终结，但是他们更加务实的是开启新的合作机会。如果雇员们不能理解这一点，他们的换位思考能力可能还需要继续练习。

这不是个人情感问题，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是个人情感纠缠其中。

在这个问题上，老W做的可能更差一些。

（未完待续）

Joseph

老W，如果按当面称呼，肯定是W总。

老W是一个胖子。

我刚刚认识老W的时候，他就是一个胖子。一个聪明的胖子。

这世界上有一类聪明人就是你怎么看他都有点儿笨，而你一旦觉得他真的笨的时候就是你开始变笨的时候。

老W就是这样的人。

大多数时候，他组织语言比较松散，经常说了五分钟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他化了你想不到的时间在跟你不停的绕圈子，这个过程中你早就把你的底牌都亮给了他。

他教会我的，最最让我心折的，是“简化思路”。老W找我谈话的次数其实比其他员工要多一些，他一直都督促我能够拓展自己的知识体系，跳出技术思维来看待自己的行为。我一直因此而感激他，直至今日，虽然我并不完全认同他的简化方案。

老W的简化方案其实说穿了也很容易理解，只是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不容易实施。一句话：把所有的事情和人都按成本和利润来思考。换言之：物化一切。当一切都可以用钞票来衡量的时候，事情当然也就容易思考了。他这种想法在很多富人群里也很常见，也许不像他这么绝对的只是钞票化，但是仍然是资源组合和资源调配为核心的思考。

但是，我觉得，隐隐的觉得，W总漏掉了一些非常显见的可能，他的简化方案中间存在着非常大的不可实施部分——当他面对的人已经衣食无忧的时候，他提出的单纯钞票利润的诱惑力就直线下降，尤其是那些在职业规划上以别的目标为重点的下属们。他单纯想靠薪酬杠杆来打造团队的想法甚至是他在任的时候人员波动剧烈的一个潜在因素。至少是当我开始考虑slb的邀请的时候，他几次找我谈话都没有说服我，反而增加了我必须离开的信念——我留在阿什卡最大可能也就是成为W总这样的财迷，也许在slb我还可以为自己的专业做一点点事情。

老W并不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管理者，他只是在国企当领导的时间比在私企当雇员的时间长太多，至少在我跟他共事的时代他还没有理解他的下属们绝大多数都是不会因为钱留在他手下的，恰恰因为他们在他的手下已经不那么缺钱了。

（未完待续）

LSDSYDX

细读了一遍，感触颇多，跟近期的一些经历很像，在故事中杨富的经历基本上代表了职场中大多数职员的离职：公司层面在某方面没有做到预期，心生芥蒂，而双方又没能切实交流，最后遗憾分手。个人认为，管理层可能存在失误，但作为职员，对于不满或者自认为的不公，是否当面与管理层沟通，是否曾为自己争取，就如故事中所言“公司甚至连医药费都没有一点担负的意愿”，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被双方无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照顾彼此的体面，而对于当前或者之后潜在问题，没有任何帮助。从管理角度而言，之后经营过程中会不断地出事“杨富事件”，而杨富个人而言，一味地顾及体面，也只能是掉头就走。这种情节跟主人公在故事中的状况也很类似：知晓多方利弊，却不为一方所言，总是在角色扮演中做一个被动的聪明人。大多数人在职场中都带着面具行走，一旦碰到要“撕”的事，总是能装清高一避而过。

Joseph

【2011】

老W会按照口音叫JB为“接闭”。

阿什卡并没有固定的例会制度，但是为了能推进软件销售和项目可持续运行，会议很频繁。大多数的会议都是研讨，核心都是要讨论多媒体材料是否足够完善。老W虽然会参加这样的会议，但是会上通常会让“接闭”来表态。

JB是肯定会表态的，他还年轻，他还有理念，他还有大好事业要拓展，他的发言简洁有力，直接说要害。

JB说汇报材料的问题有他固有的套路，他不谈技术思路，而是谈表现方式。

表现方式不等于表现形式，表现形式是那些表达上的技巧，而JB关注的是：你的表达是否足够直接，你的表达是否足够一致。

能做到这样的要求的人很少，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Zhou调到会上来给我们做示范做演练。

对此，加友并不接受，但是他选择私下里抱怨。

我一直不知道加友是因为什么离开的，也没有打算去追问根源。不过，加友是最长时间跟着公司成长者之一，甚至在Rainbow刚刚被启用为产品经理的时候也没有离开。我一直在猜想，他也许对于Rainbow的升迁过程会有比较大的不满，但并不理解为什么是Rainbow离开了公司以后他也选择了离开。

加友在我看起来是比较直接爱财的，那么也许他前后在阿什卡呆了整整两个合同期，是中间的薪水涨幅没有达到预期还是奖金比例上双方没有谈拢？当然，也许加友后来也开始寻求更大的平台或者更好的职场空间，而阿什卡却没有办法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JB原来不特别喜欢加友。这种不喜欢主要还是兴趣爱好不相投，所以我猜也没有实质性影响到加友在阿什卡的发挥。但是如果说提拔，则加友这种跟主要管理者无法对接的人肯定是要吃一点点亏的，尤其是后来的Rainbow明显个人经验和能力未必超过加友的情况下就成了加友的上级。

但是，加友的运气真的不能怨JB。

跟Zhou、我、杨富比起来，加友是一个另类。他很油滑，经常在出差票子上做做小手脚，也经常为了项目提成跟管理者谈判。JB这样的性格会不喜欢他还在其次，他这种员工在另一些专做项目服务的公司很多，他们都是“混饭吃”的心态做事，并不是Rainbow那种马上就能“自燃”起来，投身到跟着老板一起“正能量”的一派。

换句话，加友比我们这群跟着Zhou前进的人更老于世故，但是他也因此更没有职业规划。他看透了我们，也看透了自己。他不是输在了技术上，也不是输在了能力上，他只是太老道了。让我在离开他们这么久的时候去看，我会觉得加友心态太平缓了，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是他心里更加自我，根本无视老板的各种“忽悠”。

这样的人，很难被老板挑选出来。

Rainbow站在他的对立面，就让人觉得分外显眼，——因为那个时候Susan、杨富、我几乎是同时辞职离开的，技术团队的海涛是比较平和的人，换个说法就是有些不“积极”、不“正能量”，——Zhou需要一个配合她一起领军的人物，JB需要培养一批我跟杨富这样的“热情”，我猜这是Rainbow最容易被认同的原因。

Rainbow是一个聪明——应该说是机灵——到无以复加的人，她太擅于审时度势了，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尤其是她本来也就是个极有热情的人。

老W怎么想Rainbow我不知道。

但老W怎么想加友我其实是知道的。

有一次老W找我谈话，他觉得加友的经验其实比Zhou要老到，对于项目的控制其实也都在节拍。不过老W说：“加友是个简单的人，他没什么野心，也不想超过Zhou去，他只算他自己的账。”

我现在觉得老W说的很准确，虽然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从心底认同他，他看透了加友，可能也看透了我。我一直都喜欢Zhou，也把她当作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标准，想要通过超过她挑战自我：包括我抽身到slb，包括我到了slb就疯狂发InTouch文章。老W看透了我，但是他没有技巧去降伏我。也许换个地方，老W自己开公司，他会更喜欢加友这样的员工罢，至少他管起来省心多了。

（未完待续）

Joseph

【2017】

坐在JB办公室里享受跟Zhou和JB一起畅谈过去的平静。

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至少我已经离开这个团队十年了。

人不需要睿智，人只需要时间。如果当时没有看懂什么听懂什么，不要紧，等。等一些年，等把细节都遗忘以后反而会看清更多。法国人就一直坚持“历史要等到一百五十年以后才可以动笔”。我想这是有它特定的意义的，但是让历史远离现实的干扰则是恢复历史面目可能的一种直接手段罢。

我们邀请杨富，他随后就到，但是我们都不会谈起当年让他奋而出走的原因，不是悬案已经昭雪，而是案情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

2007年春节，我就开始整理离开的日程表，因为我跟Jun商量好了入职slb的一切。我尽量让杨富能加入到大庆项目上来，让他能利用他的管理方向的热情来带动比他晚来公司的Rainbow和海涛。

那个时候我不停的跟人逢人就说：我要辞职走了。

Michelle后来回忆起这桩事的时候说：“老好同志，那个时候你说的次数太频繁了，我们都以为你是狼来了呢。”

“哈哈哈，”我笑了，“在那个故事里，狼最后也是来了的。”

我不能简单批评当时的老W、JB和Zhou的粗心。但是我从规划出走的2006年秋天到第二年三月曾经多次明确说过我要离开这家公司，一个他们也认为值得信赖的员工发出这么明确的信息的时候，他们难道真的只是当成一个笑话来听着玩呢吗？他们就没有想过我的职业规划已经快把我压断了气吗？所以，我宁可说：当时换了是我处在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回想一下，也许我做的并不比他们好。因为那个时候行业一片欣欣向荣，到处都是机会，到处都是国企要跳槽出来找工作的，我们手里拿着大把的人可以备选，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具体的员工发疯的源头呢？

JB曾经跟我在大庆的远望说过非常直白的说法：“这个公司，只要James还在就不会有其它问题；别的人都不重要，包括我自己！”

我那个时候就相信他这个说法，现在则相信他相信这个说法。

但是，公司并非只有创始人存在就能够维持，我最近看到一个鲜活的个案。公司名字很抱歉不能举出来了，是油价飞涨的时候成立的公司，也有四五年历史了罢。公司最初的方向是上市，后来又考虑被大牌合并。这中间却没有人关注到他们的团队文化在急剧败落，渐渐的连核心业务的技术主管都不愿意跟着公司继续走下去，人员也日渐凋零。当业务越来越多的时候，人却很难聚拢到一起。越来越重的负担，和越来越被项目倒逼出来的谎话，越来越差的行业口碑，我相信他们员工最终的四散逃离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他们这家公司还会存在，但是如果创始人不能扒掉自己一层皮来洗心革面，它最后只能留一个壳在那里供人凭吊。

阿什卡远比它强太多。阿什卡的人文关怀是JB时代到来之前就存在的，所以我知道上面这个例子对于阿什卡没有任何借鉴意义。

我只是说：光靠James的雄心是开不起一家公司的，因为JB注入到这家叫做阿什卡的东西更多、更强大；如果James不理解这一点，那么阿什卡现在也未必就能比刚刚提及的那个公司好很多。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James的性格就是“开国皇帝”，JB的性格更像是一个“守成皇帝”；James呼唤来的都是热血的盗匪，而JB能在一个合适的姿势下完成一个盗匪团伙到一个秩序运行的转变。

也许单单靠JB就不会有一个阿什卡，但是如果单单靠James则可能根本就没有阿什卡的现在！

（未完待续）

SUNNUS

好老师明显对女同事有更多的倾向性

Joseph

【2017】

JB办公室的墙上钉了几张以前的照片，特意洗成那种带着暗褐色的陈旧感的黑白照片。

大庆，远望，深夜，JB说：“我都留着呢，以后我整一个博物馆，把我的存货拿出来，肯定吓你们一跳！”他的声音里有喜悦，有紧张，还有更强烈的期许。我知道他想着我们都一起走到那个时候，一起看着那些陈旧不堪的物品细数着我们曾经一起过往的那些最想拿出来搬弄的部分，一边说一边嘲笑着彼此的青涩。

期望会渐渐如胶卷照片褪色成一片模糊，我们也只是略略张望一下就客套的坐回属于我们的客座里。

JB不提他的收藏，我们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JB说，他其实不怎么吸烟了，但是喜欢偷偷在楼上给窗户开个缝吸烟的感觉，懒洋洋的。

JB一直都有个懒洋洋的姿态，就在他跟我们开玩笑说谁喜欢哪个女生的午餐上，他用一种特别痞的声调说起来某个公司的销售跟他说阿什卡的女生真是靓丽什么什么的，他也回言恭维那销售你们公司女生也很多什么什么的，“嗯，”他学着那销售的表情却明显更加意夸张，“也是女的——”，大家都被他的声调搞得差点把饭前茶喷出来，

Michelle她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其中隐含着某种性别歧视的可能。也难怪，在阿什卡本来就是女生比较多，没有人会觉得女生之间谈论女生需要更多忌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Zhou的案例上吃到了甜头，阿什卡招女生的比例其实一直都大致跟男生相当，如果考虑到石油／地质专业的高校毕业生男女比例，那简直就可以说是女生招入率是男生的五倍左右。那年跟Kappa公司开始产品代理的时候，招了慧英；随后SPT公司开始产品代理的时候，招了京梅。Zhou、慧英、京梅，三个产品的技术负责人都是女生，后来杨富跟我离开以后Zhou可能是变成了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Rainbow接手了slb的产品经理，还是女生。

JB那天跟我一样选择喜欢Zhou，我曾经觉得他更喜欢Michelle，不过也许我猜错了，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Zhou，他们一起合作了太多cases，各个油田各种情况......

Zhou现在更愿意陪着JB谈论他家孩子的情况，他们详细的说着各自的课程推测。我看着他们，感觉他们就像两个孩子，虽然他们的鬓角都已经生出华发。看着看着，觉得心里突然酸酸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