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美元的困境

小小学徒

      2014年下半年以来，国际油价急转直下。有经济学者指出，石油美元或将成为历史，这对美国乃至世界的宏观经济都将产生巨大影响。

      1973年，随着美联储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金本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美元也成了法币（fiat money），支撑它的是美国政府的信用。

      同一时期与美国密切相关的另一个历史趋势是，制造业逐渐转移出美国，先是进入德国和日本，而后又在中国落地生根。美国制造业的衰落导致其长期的贸易逆差，美国已经不能为世界提供足够的工业品了。产生逆差还有一个原因，即为了维持全球美元循环，美国必须不断制造逆差以输出美元。而为了保持美元坚挺，美国又必须同时做顺差国。这个矛盾便是以美国经济学家特里芬（Robert Triffin）命名的“特里芬悖论”。

      好在石油的计价货币仍然是美元，所以经济领域长期有“石油美元”（petrodollar）一说。第二次工业革命让石油成了基础能源，石油又在化工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如此，世界对石油就有了巨大需求，从而带来对美元的巨大需求。同时，也只有美国的舰队能进行全球部署，在各条石油运输要道巡航。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美联储也借此成为全世界的中央银行。

      石油美元，是维持美元地位的基础。

      然而，油价大幅下跌撼动了石油美元的“法定地位”。根据法国巴黎银行（BNP）的一项研究，油价跳水时，石油输出国在利益受损的同时，由于获得的美元减少，投入资本市场以维持美元计价金融产品和资产的流动性也会减少。缺乏足够的资金维持，这些金融产品和资产的价格就不保，美元的地位也会受到动摇。也就是说，油价下跌带来的是资本市场上的流动性不足，通过影响美元定价的资产而动摇石油美元，从而撼动美元地位。

      2014年，中国似乎成为国际资本市场一个主要玩家，不但与韩国和英国等国家签署货币互换协议和货币清算协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等以人民币为储备金的国际性金融机构也正在酝酿，英国也成为第一个获准发行人民币计价债券的西方国家。在油气领域，去年8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Gazprom）宣布接受使用人民币结算，11月卡塔尔和巴林也宣布人民币可做油气贸易结算。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美元的地位也一步步受到蚕食。

      由于美国国内产业空心化和金融产业的过度发达，支撑美元的实际上已经变成“问题资产和金融衍生品”。随着石油美元的终结，美元坚挺的唯一支柱就会动摇，世界对美元的需求就会下降，那么美元就将回流美国，进而引发通货膨胀。

这未必意味着美国将获得更多资本用于投资，因为投资还同时需要雇佣人员、购买服务和设备等前提条件。以美国目前的工业体系，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例如2011年年初，美国总统奥巴马曾问苹果公司已故创始人乔布斯，能否把苹果的生产线移回美国从而支持其“再工业化”政策。乔布斯回答不可能，原因之一就是美国短时间内招不到足够的技术人员，在中国就很容易办到，所以苹果的生产线只能在中国。况且，回流的美元最终还是会回到华尔街金融大鳄们的手中，能不能流向实体经济还是一个未知数。

      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页岩气成为少见的受益于美国数轮量化宽松的实体经济部门之一，可是随着油价跳水，这个产业也面临困境。虽然2014年美国经济在数据上实现了“振兴”，华尔街却认为，这些数据低估了通胀率，同时高估了增长。美元地位的动摇对美国宏观经济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这个影响将在一个较长的时期逐步显现。

      这意味着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金融体系和贸易体系可能重塑，而首要问题是如何填补国际货币市场上美元留下的空缺。今年，人民币加速“走出去”，但其市场占有率仍然不高。在石油定价方面，由两个交易中心和三个基准原油价格构筑的世界石油交易体系仍然使用美元定价，人民币的使用才刚刚开始。好在支撑人民币信用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及其巨量的工业产能、产品和稳定的政治环境。这让人民币国际化有了十足的底气。

      2014年是人民币国际化成绩斐然的一年，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比上一年增长47%。可以预期，在国际货币市场及国际金融和贸易体系的重塑过程中，人民币将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