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支教的随想

向阳人

今天听到一句话，支教，我们只是在利用别人的贫穷，来丰富我们自己的人生经历。突然觉得思维很乱。有一种绝望在蔓延。

想到高三的时候，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妈妈一边帮我按摩，一边说山区孩子读书的事。我记得我当天晚上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哭得死去活来，我跟朋友打电话，说我以后要去山区，赚了好多好多钱之后就定居山区，帮助他们。朋友说我太天真，我说我下定决心了。现在想来，真的是可笑。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帮助他们。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能带给他们什么？是的，带给他们衣物蔽体御寒，给他们食物缓饥饱肚，给他们少许书籍，让他们多多少少了解点外面的世界。我们还能给他们什么？诚然，一个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我们要让他们努力壮大自己，摆脱贫穷。在中国的社会背景下，他们除了读书，别无出路，那么！在一个如此贫穷如此封闭的条件下，生活在那单纯淳朴到无知的世界中，靠什么与我们这些城里的每天接触各种新闻各种先进思想每天参加各种补习班的孩子竞争？！我不知道，我甚至觉得现在的拼爹，也不是一无道理的。人都是有同化作用的，所谓人以群分，你出生好，你接触的人群档次高，你真的就是不一样。那些感人的从贫穷到富有到成功的故事，不是没有，只是，那是多少年多少人中才出现的？再加上，现在社会体制算是比较成熟了，社会阶层也比较分明了，那么一个阶层的人，想要改变生活，再上一个阶层时，得经过多少多少的努力？一个人从山区走出来，这很简单，去广州卖人力，去富士康打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金钱，换来孩子一个不算明朗的未来。但成为一个成功人士是多么多么的难? 诚然，现在很多人都表示关注，同情，帮助山区留守儿童。但我想知道，我们除了同情还有什么？我们中有谁愿意在那生活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就算住上一辈子，我们对他们又有什么帮助？一个自己不进步的人，是没有办法帮助别人的。更何况谁都讨厌贫穷，谁都想摆脱贫穷。我现在还在想，如果让我在山里待一辈子，做一个村姑，去帮助山里的孩子走出来，我还愿意吗？我已经不能像高三那样坚定地说出我一定要这四个字了。我现在想要环游世界。我参加支教，说实话，真的在很大程度上，是觉得，人生必须有这样的经历。我现在真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但也无可奈何，人生是我自己的，我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无权干涉别人的生活，同样也很难改变别人的命运。

写到这里，我的思维还是一片混乱。我依旧不知道我可以为他们做什么。让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那个遥不可及的世界？我们确实可以，我们把自己平时的生活说给他们听，大概就能让他们吃惊不已向往不已了吧。试问，我们有什么能力帮助他们？是在暑假，这个原本帮助家里干农活多赚几块零用钱的季节里，给他们说一些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教他们一些少得可怜的课本知识，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没法教他们生存技能。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残酷点来说，他们哪点配赚到更多的钱，哪点配得到更好的生活，没有高文凭，没有丰富的阅历，甚至可以说，没有好的爹妈，他们凭什么成功，凭什么拿比别人高的工资? 凭他们贫困的那令人潸然泪下的经历？我真的觉得有点可笑，他们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却哭得稀里哗啦的。有意思吗？好吧，我也不知道这段文字想表达什么。只是社会就是这么残忍，可是我们这些自认为好心的人却一边麻木地过着生活，羡慕甚至嫉妒那些生活得更高端的人，努力满足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欲望，透支自己的生活，为那些所谓的名和利不断消耗自己的生命，却又一边对比自己弱的人表示同情，想帮助他们却又一转眼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前途奔命。这些都没有错。我们在麻木的同时，又想告诉大家，我们心中还有那一份爱。但是，我们所做的真的很肤浅。我们以爱的名义，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在干扰他们的生活。在一个生活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解决的情况下，却要求他们读那些对生活根本没有用处的教科书。我们占用他们的时间，以爱的名义强迫他们配合我们来满足我们的要求。这不很可笑吗？我在想，如果不要以每天工作35小时，每小时5美分的富士康式工作方式压迫他们，这些可怜人的父母也许就能多赚点钱，可怜的孩子们就能放下手中的锄头分更多的精力来读书。或许我们可以教给他们以生活技能，这样对他们的生活更加有好处。

我不是在否认支教，只是对于自己的好心办不了好事简单反省了一下。在这个日渐冷漠的社会中，有爱心，真正用行动去帮助别人的人，还是值得认可的不是么。我想利用我们再创造学上学的知识来思考这个问题，想真正帮助到他们，却发现这个问题如此尖锐和深刻。而我的思想又太肤浅，深想几个问题后就夜夜失眠，似是抽走身上的力气，绝望看不到光亮，然后就放弃去思考，简单生活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回头发现，自己真的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对于很多问题都选择不去深究，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有能力改变什么，真的想过得简单一点，烦恼少一点，但发现这些问题自己又没办法视而不见，纠结。于是放弃深究，随波逐流去做一些肤浅的事情。或许吧，中国人多，顶着发达国家对中国施加的压力，没有我们对这些穷人的压迫，我们也不可能如此安然地生活着。可能这样说太极端，但是，谁又说不是呢？

都说信仰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我们会嘲笑一个人没有信仰。可是当温饱都解决不了了，信仰顶个屁用。无知的极端就是野蛮。我们对无知的宽容不代表我们也要对野蛮表示接受。我们想要使贫困的人们接受教育，让他们远离无知远离野蛮。但是，没有了生活的保障，道德对于他们真的是一无是处。但是我们又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我们不能让他们只接受物质的帮助，但是又发现没有物质的基础，我们很难在他们精神上有所改变。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或许这是件漫长又艰苦的过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当做自己的责任，就像孝敬父母那样天经地义。但是社会又赋予这样的行动一种美德，告诉我们，这就叫做善良。好吧，各种纠结。

或许我们就在这样的矛盾与纠结中发展，前进，在这种矛盾中找到平衡。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怎样做才能真正帮助那些我真心想帮助的人。或许现阶段来说，支教还是可行的，或许，我们的爱真的可以通过支教来传达给他们，给他们以能量壮大自己。

——2012年3月17日  向阳人   向逸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