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之莫苦

admin

从成都回来，一下机场大巴，就有师兄接，陪着我喝了酒，又大快朵颐地吃了酸菜鱼，一周的阴霾随着肚皮的盈实一扫而光。懒懒地回到实验室，刚旋开试剂瓶的盖子，又有另外的老友电话约去喝酒。二人依旧去拐角处的小店里小酌，又点了酸菜鱼并一盘青瓜，胡乱发了些感慨与牢骚。夜色深了，方才回去。
弟弟的手术今天下午5点半完成，很成功，哥哥先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拨了电话给弟弟，他依旧是一副小娇孩的脾气：二哥，我痛苦啊，不想说话，你听我哼哼两声吧。然后就不由分说，在手机里对着我的耳朵一顿肆意张扬的呻吟。
在腰椎里打上几根寒光闪闪的钢钉那一定是很痛苦的，精于生意的弟弟这次却无法避免大地震给他带来的直接后果，损失大了。最起码作为一个身上旋着铆钉的人，以后乘飞机不带医院的证明，安检是如何过不了的。还有他准备大出风头的答辩，刚联系到的众人艳羡的工作，遥远的科罗拉多大学的正式邀请函，统统随着这次意外受伤而烟消云散。一向春风得意的弟弟这次第一次遭际了人生沉重的挫败。他现在不但是有了大工业技术修改痕迹的身体在痛苦，一向不知忧为何物的率真的内心也一定是痛苦的。
而普天之下，能远离痛苦平静地走向寿终正寝的人生到底有几个呢？据我猜测，大多数人都是在遗憾与疾病的双重痛苦中无奈离去的吧。前几天在成都的时候，在余震中等待弟弟手术的时候，妻子偷偷打电话告诉我，爷爷辞世了，而父母还特地嘱咐不让她告诉我兄弟俩，而我俩在地震发生弟弟受伤的几天后还一个劲地打电话告诉父母我们都很好：一个在广州很好，一个在成都很好，而不想让他们知道弟弟受伤的事情，更不想告诉他们我为了弟弟的伤势也已经到了余震不断的成都。
爷爷不能算是寿终正寝。但他还是去了。妻子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没有感到太悲伤的，一是被弟弟的伤搞得焦头烂额，每天都在成都市跑医院，在走道和院子里都爆满的医院寻找能够接纳他的床位；二是爷爷长期卧病在床，确实也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走或不走，已经不能分清好坏了。他的人生历程很普通，虽然在奶奶看来也许是很伟大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他在上海当过兵，回乡后又长期担任村长和书记，领着一班穷兄弟战天斗地。虽然我离开故乡多年之后几次回乡省亲，似乎觉得自己的小山村三十年多依然贫瘠如故，并未发生巨变或其它，但毕竟爷爷曾经一度成为这片荒山野岭上威风凛凛的领导者。他一生干劲十足，豪情百倍，与贫穷斗，与对手争，却未料廉颇老亦的痛苦悄然而至。当他十年前因健康问题突然倒地，无奈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奶奶和一帮儿子的伺候时，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的气势了。而他的内心是如同他十年来面容上一样平静还是时时承受着心有不甘的煎熬，作为长期漂泊在外的孙子，我是无从得知，而且是永远无法知道了。
爷爷平凡的一生算是暂时了结了，痛苦与否，却再也加不到他的身上了。但这地球上依然会有类似的痛苦生生不息，瓜瓞绵连。身上流着他的血的我，就在他阖然长逝的一瞬间已经接过了他一生的痛苦。
而痛苦来临的时候我们都是想迅速逃离的，但已经存在的痛苦即使我们不去看它，不去想它，它就不是痛苦了吗？它不是已经深深地刺痛我们的心了吗？也许逃离是不对的，因为人生的痛苦是永远也不能避免的。想想在大地震中被剥夺了生命的人们，我简直为自己的无病呻吟而羞赧不已了。在举国之殇，全民皆哀的痛苦面前，我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如同生命终将走向尽头一样，我们的痛苦总是也有个止境的。痛苦如影随形的时候，我现在最有效的缓解办法就是看典典的照片。痛了，累了的时候，我瞅一瞅手机上三个月女儿天真烂漫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有办法重新把前行的勇气从背后拽出来的。
无论毁灭一切的地震发生在我们赖以栖息的家园还是我们本该恬静的心灵深处，我们是不能也不必拒绝轰然坍塌后的痛苦的。因为痛苦是一条鞭子，纵使粗暴，却也时刻不停迫你前行，走上寻找幸福的义无反顾的路；而真爱在抚慰心灵的同时，还是保证你在这荆棘丛生的道路上一路走好的耀眼明灯。

******************作者简介：男，33岁，中国科学院广州地化所/同济大学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为深海大洋热液喷口生物成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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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z

三少,二哥的文笔挺好的哈，你们两各有风格。:) :)

tonight

你是我们老大的亲哥哥么？都这么有才！

凝雨云

打倒

北极

文笔真是不错，赞扬一个。

shuaiqw1984

统一楼上的意见啊

wycan_112

好文章
看了精神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