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压石油可以助攻新能源？恐怕按下葫芦浮不起瓢

刘萝卜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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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美国是世界第二能源生产国、消费国，世界第一油气生产国。美国油气生产，对全球油气生产的直接影响非常大。所以，石油人关注美国油气产业，就像电影人关注好莱坞。

话说拜登履职后，迅速签发了两项直接影响石油产业的政令：

一是取消美加石油管道建设。

二是暂停所有联邦土地、矿产和水域内的石油和天然气租赁和钻探许可。

这两项政令的目的，是为了落实《巴黎气候变化协定》。《协定》的主要目的是控制气候变暖幅度。怎么控制呢？那要看气候变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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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质尺度看，地球气候经历过多次变暖、变冷的循环。冷暖变化的原因，主要是太阳辐射强度的变化、大气厚度及成分等因素（地球大气极简史）。

本文主要聊“碳循环导致的大气成分变化”这一重要因素。决定碳循环的，主要是地质运动、生物活动：

植物光合作用固碳——碳减。比如志留、泥盆纪植物登陆，逐渐繁荣昌盛，但由于那时没有木腐真菌，木质素中的碳不能及时被分解出来，植物死了也要占据碳资源，于是造成了持续碳减。

岩浆暴露挥发温室气体——碳增。比如二叠后期的西伯利亚超级火山大喷发、盘古大陆分裂暴露岩浆活动、侏罗纪太平洋板块俯冲挤出大量岩浆等。

造山运动固碳——碳减。剧烈的造山运动会暴露大量新鲜岩石，风化作用吸收大量二氧化碳。比如石炭纪盘古大陆拼合造山、五千万年前喜马拉雅崛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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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大手笔，影响上千万年、上亿年时间尺度的温度。在大尺度变化中，还有百万年、十万年、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等各级小尺度的变化。

粗略看，在十万年量级的尺度上，气温呈周期性变化。

我们目前所处的全新世，处于两个大冰期之间的相对温暖时期——间冰期，始于大概11~12万年前。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处于间冰期的早期高温阶段，按照以往的规律，未来八九万年一定会变冷。

当然，由于地质运动、水循环、大气变化、生物活动，都是十分庞大的复杂系统，而气候变化是这些复杂系统互扰互动的结果，所以气温升降的原因极其微妙复杂，以至于从千年、万年的较大尺度上看，我们当前的气温在总体上升，还是在总体下降，也存在争议。

上图是气温变化研究认识对比，蓝线是以往研究，认为目前处于总体下降阶段，红线是最近研究，认为目前处于总体上升阶段。

不过，近几十年气温上升，是多数专家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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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气候变冷、变暖，会造成物种大灭绝、大爆发。总体来看，相对而言，变冷（冰期）时物种趋向灭绝，变暖时趋向爆发。

但这并不表示暖就是好的，冷就是坏的。凡事都有个适度的范围，超出这个范围，往哪边发展都是不好的。

比如二叠末的大升温、大酸化，也造成了物种灭绝事件。以现在的温度，继续变暖的话，对我们就是有害的。

但由目前温度转而变冷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在不算久远的三四百年前，明清小冰期，比现在年平均气温低1~2℃，造成粮食总体减产，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所以，以为过去好，过去环境宜居，那是地质史观、生物史观、人类史观“三观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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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物种，宜居温度不同。比如在侏罗纪、白垩纪，年平均气温比现在高很多，可能高出10℃之多，但很适合恐龙时代的动植物生存。但对于人类，目前的气温更适合生存，上下浮动2℃都影响巨大。

所以，我们企图保持的地球最佳气温，是以人类宜居为标尺的。

与地球上的自然运动相比，人类活动对气候的影响不是决定因素。再好的气候、环境，只需一个超级火山大爆发，就可以毁于一旦。比如美国黄石公园超级火山，如果突然来个大爆发，虽然直接覆盖的是美国土地，但它排出的温室气体、灰尘等，所造成的大气变化，足以干掉地球上大多数生物，整个人类也无法阻挡，极可能被团灭。

不过，在正常情况下，人类作为生物界的王者，活动影响力在生物圈是巨大的，碳排放引起1~2℃的气温变化，是可能的。所以，控制自身活动，微调气候变化，这件事我们可以做一做。

况且，温区控制范围，是以人类宜居为准则的，所以这个责任的锅，我们应该主动背起来。

怎么做呢？

刘萝卜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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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活动对气候的影响，主要是碳排放。所以，减少碳排放，就成了我们控制气温上升的主要手段。

那么，人类活动的碳排放，都包括什么呢？

△ 来自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2020年排放差距报告》

如图，温室气体排放构成很清晰：农牧业活动等占大概1/3，化石燃料产生的二氧化碳占大概2/3。

农牧业活动产生温室气体，除了动物们的呼吸，主要是土地变化、肥料、动物吃喝拉撒产生的二氧化碳、甲烷、氨等。对于近几十年才解决温饱问题的人类来讲，农牧业减排的操作空间不大。

所以，减少化石能源使用，向可再生能源、新能源转化，就成了减排的首选项。

问题是，怎么操作。

我们探讨一下，拜登的操作，可以助力新能源发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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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掉美加输油管道，无论这条管道是输出还是输入，都是不利于减排的。

油气运输，采用管道就近互通有无，是最优选择：一是管道运输比车船运输更节能，更环保；二是运输距离越短，排放和泄漏越少，越节能。这些我们聊油气输运时讨论过，这里不多赘述。

建设管道，投入都不小，只有目的地确实长期大量需要，产出地可以稳定供应，并且从距离、价格、双方关系等各方面衡量，确属高效低耗、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才会投资建设。

掐掉这样的项目，就意味着买方需要从更远的地方进货，卖方需要往更远的地方销售，而且使用车船运输，从多方面增加了能源损耗和排放，也增加了泄露和运输事故的风险。

那么，掐管道，是不是拜登以此发出信号，要压制化石能源开发使用，倒逼能源开发转向，助推清洁能源发展呢？

从拜登的第二个操作“暂停美国境内石油和天然气租赁和钻探许可”的政策层面上看，拜登确实有这个意图。

那么，这个政策意图能不能达到现实目的呢？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们主要分三个方面的问题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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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国本土油气产量减少，是否会减少美国本土油气需求、减少全球石油产量和消耗？

我们先不预测未来，而是看历史。美国油气产量，是近十年来随着页岩油气革命而大幅提升，近几年才达到自给自足的。此前，对外依赖是长期的、严重的。

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OPEC搞石油禁运，结果导致美国进入长达10年的经济滞胀期（赚钱减少，花钱增多），为啥呢？

因为，能源和粮食一样，同是刚需，同是物价的基础。石油更是工业的血液，断不得。那时美国油气产量远远不够用，进口吧OPEC不卖，那就只能想办法花高价从别处买，结果就是又贵又不够用。贵呢，就快速拉高整个社会运转成本，不够用呢，就耽误生产。

所以一个石油禁运，就立竿见影地导致美国经济滞胀。禁运第二年，美国GDP就从5.6%增长跌到负增长，通胀率从4%升到11%，甚至后来达到15%。

经此一役，可以说，没有谁比美国人更想开发新能源、替代石油，减少油气依赖了。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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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美国油气产量减少，是否会加速清洁能源开发。美国油气产量不减少，是否会阻碍清洁能源开发？

毫无疑问，在化石能源上遭暴击，美国人肯定是希望搞到替代能源的。

但希望归希望，现实是，需求不仅没减少，后来还随着禁运的解除、经济的发展，需求不断攀升。

所以，减少美国油气产量，并不能减少油气需求，更不能减少世界油气产量。因为正常情况下，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供应。

不仅如此，从国外进口，还增加了运输成本、能源消耗与排放，以及能源安全风险。

经济被按在地上摩擦十多年，美国人都没搞出替代能源，是美国人技术不行吗？当然不是。在石油禁运之前的十几年，正是美国科技高速发展的时期，六十年代一系列登月、航天飞机建设，就是典型例证。

是造大风车、水电站、太阳能板、核电站难，还是登月、航天飞机、探测火星木星冥王星难？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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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石油禁运时间太短，清洁能源发展10多年时间不够用，之后美国人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当然不是，首先，美国人忧患意识很强。其次，能源短缺折磨美国人可远远不止那一次。比如2008年金融危机，表面上看是次贷危机引爆的，但背后是美伊闹别扭，导致油价狂飙，2008年7月还创下了147.94美元高价的纪录，这么高的油价，不引发经济危机倒怪了。

现在，油价从拜登胜选时的40美元，涨到了60美元上方，大宗商品的价格已经应声而起了，比如铜价涨了三成，苯乙烯之类的石油化工副产品，也涨了五成。如果打掉页岩油气，可以参考2008了。

二战以来，美国一直是世界技术进步的引擎，同时，多次遭到能源危机硬刚，阻碍国家发展，但清洁能源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有效发展。

所以，拜登主动抑制美国本土油气开发，对清洁能源开发的助力，能有多大实际作用呢？

我们来看第三个方面的问题——

刘萝卜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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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以目前科技水平，清洁能源能在多大程度上替代化石能源。

清洁能源是未来，谁率先搞出来，谁就能坐吃它的巨大红利若干年，还落个环保好名声，名利双收。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各国、各企业都知道，清洁能源它是真香。因此，大家在清洁能源开发上的热情一直很高，不必依靠打压石油来提高。

除了美日欧、中国这些清洁能源开发大户，其他如印度、智利各国也在大力开发光伏发电等清洁能源技术，连沙特、墨西哥等产油国也非常积极。

沙特、智利和墨西哥等国2018年已有光伏发电项目成本分别低至24美元/兆瓦时以下。

除了专业的核能、风电、水电、光伏、生物能源等清洁能源开发公司之外，传统的石油公司也在积极头清洁能源开发。

欧美公司如：道达尔可再生能源资产在2016-2018年间增长了近10倍，壳牌参与了储能、光伏、海陆风电、生物质能等各种可再生能源投资，埃克森美孚、道达尔、雪佛龙、BP、埃尼和挪威国家石油公司等，也参与了可再生能源发展。

亚洲公司如：马来西亚国家石油公司、日本国际石油开发株式会社、印度石油天然气总公司都在积极投入可再生能源技术。中国石油公司当然也不甘落后，比如中国石化专门成立了新公司，从事清洁能源业务。

这么大热情，这么多投入，当然会取得成绩。比如2019年，在能源需求增长整体放缓的情况下，可再生能源逆势强劲增长，贡献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能源增长，占全球一次能源增长的40％以上，超过任何其他燃料的增幅。

注意，这个增幅，是在打压石油产业之前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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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能源的发展成绩，和自身相比，是显著的。但从整个能源结构上看，效果却不尽人意：

△ BP世界能源统计年鉴2020

这是为啥呢？

也许，美国的两次大停电，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

大家对最近的德州大停电比较熟悉，我们上期也聊过，主因是天然气管道遭遇百年一遇的极端低温，造成冰堵，导致天然气供应不足，还有个次要因素，德州的风电占供应量的20%，这次也给冻上了。

目前，世界上多数天然气发电、风电，都是为了环保，取代煤炭发电上马的。煤炭发电厂可以应对极端天气，因为煤炭便于储存，发电厂都会趁燃煤便宜时多买多囤，足以应对短期极端天气。

不过公平来讲，天然气正常情况下也很稳定，就算应对极端情况，我们也可以努努力，升级保温防冻清堵系统就OK了，总之问题能用钱解决。

但风电、光伏就不一定了，刮不刮风，刮多大风，有没有太阳，光照强度等，都处于混沌状态，老天爷说了算。

所以，2020年8月份加州发生一系列停电事件，影响81万人生活，就很说明问题了。

加州事故当然不是单一因素导致的，但根本原因是加州试图搞100%可再生能源，计划路径太激进，导致没有充足的灵活装机容量应对小概率事件。这场事故引发了可再生能源转型的争议，当然双方各说各理，相关论文不少，有兴趣的可以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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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能源发展缓慢的主要原因，是目前无法突破物理限制：

核裂变发电，核电站泄漏风险，尤其是核废料的处理是世界难题。

核聚变发电，论投入和重视程度，都不能算低，但目前技术无法实现商业化，可能要仰仗基础科学、基础技术的突破了。

水电、风电，受地理环境、天然资源限制，最简单的——要有落差足够、并且蓄水不会引发太大地质和生态灾害的河流，要有流量比较持续稳定的风，等等。

光伏发电，主流材料硅晶的转换率，理论上限都不超过30%，实验室达到20%就不错了，实际使用受光照角度、天气影响，转换率更是低得可怜。

其他材料还不如硅晶呢。

风电、光伏都属于“靠天吃饭”，受天气、季节影响极大。而且，适合大规模搞风电、光伏的地方，往往要远离城市这种用电量最大的地方，这又涉及到长途输电损耗问题。

所以，即使在风力、太阳能发电厂推广比较积极的地区，平均一年用于发电的时间不到全年的30%。因为太不稳定。

水电、火电可以根据需要来调控发电量。但风电、光伏就很难调控，可能你需要时没风、没阳光。而风大、阳光充足时，发出来的电如果用不掉，还涉及到储存问题——这也是世界难题，目前和化石能源相比，电池体积和质量大，能量密度又小，而且成本高。一桶石油当量的化石能源存储两个月的总成本不到1美元，储存相同桶当量的电池则需要大约200美元。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不远万里运输的是油气，而不是来自沙漠光伏电厂的太阳能电池。

总的来讲，能够以风电、光伏、水电等清洁能源满足需求的地方，并不是没有，但不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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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全球范围综合来看，清洁能源目前只能充当补充能源的角色。这和它目前在能源结构中的占比很相配——我们不是搞不起大风车、太阳能，而是它还无力担起能源供给的主要责任。

综上所述，按下油气产业的葫芦，无助于浮起清洁能源的瓢。抑制油气产业，对于清洁能源发展，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当然，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项清洁能源技术突然取得突破，你也完全可以说成是拜登新政的结果。

煤炭取代木柴，油气逼退煤炭，靠的不是打压，而是实用。不抑制油气产业，也无碍清洁能源发展。

远的不讲，就说中国，在大力发展油气产业的同时，清洁能源发展一点也没耽误，据联合国再生能源咨询机构报告：中国连续七年成为全球可再生能源的最大投资国，2018年中国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几乎占世界的1/3，达912亿美元。

目前中国已经是“可再生能源第一大国”，风电、太阳能等装机容量均为世界第一。

刘萝卜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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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油气保持合理价位，有利于经济发展，由此产生的巨大收益，可以让我们有钱任性，尽情投入到清洁能源开发中去。

相反，如果人为打压油气生产，致使油价抬升到不太理性的高度，会阻碍经济上行，甚至引发经济危机。没钱，还哪管什么清洁能源，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这种结果，当然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油价提升，对于我们石油行业来讲，是大好事。这几年，美国页岩油气产量的飙升，让全球石油行业压力山大，害我们少赚不少钱。所以，美国抑制页岩油气发展，对全世界其他国家的油气产业有利无害，大家真的很期待。

PS：问题很复杂，可讨论的内容非常多，篇幅关系，只能扼要浅谈，有兴趣可以留言探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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