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死哪儿去了：一场美国大忽悠与反忽悠的战斗

刘萝卜锅

这是阿什卡微信公众号的第410篇原创文章

首发于2017年8月1日

▽

哲学死哪儿去了：一场美国大忽悠与反忽悠的战斗

霍金说，哲学已死。

那么，它死哪儿去了呢？

有人说，哲学没死。夸父倒下去，手杖变桃林，身体变大山。而哲学变成了很多学科：

世界是什么——物理学

你是谁——生物学

从哪来——遗传学

到哪去——心理学、社会学、神学、玄学、成功学…呃…

你说的靠谱吗——逻辑学、语言学

……

这不就是五马分尸么？

不，哲学本是“爱智慧”之意，爱智就是穷究事物的规律，越究越细，就闹成这样子。

还有人说，这学那学，都是哲学下的蛋，哲学还是哲学，只不过，它确实快死了。

怎么呢？快被各路“大师”玩儿死了。

哲学干嘛的？提出问题、解答问题、解决问题。

现在，越来越多的问题被科学解决了，哲学退守尚未解决的问题，而一些人开始耍花活：

扮高深，玩词句，重诠释，轻逻辑，边抱科学大腿，边毁科学名声。

眼熟不？这种玩意儿，全世界都有，我们就叫“花活哲学”吧，它的特点是：

说有理吧，你摸不着头脑；说没理吧，你抓不着尾巴…

这样一搞，哲学成了一门语言艺术，讲究说学逗唱……理性的人避而远之，糊涂的人迷而信之。逆淘汰，恰如癌细胞扩散。

所以说，哲学要死了。

花活大师当然不认账：我们把哲学养壮了好不好，你了解我们的理论吗？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不要急着否定，不要被自己过往的认知束缚，留下点认知空间来否定和证伪自己的认知……

一时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不如古月圆，直到20多年前，闹出索卡尔事件。

索卡尔是美国物理学家，他写了一篇论文：《超越边界：迈向量子引力的变革性诠释学》，投给了《社会文本》。

《社会文本》是花活哲学的著名阵地。索卡尔照搬他们的套路，砸了一堆量子力学术语，各种诠释，否定科学（比如π等常数应该随时代而变化等），论证语言朦胧、逻辑不通（类似“既然量子可以纠缠，为什么灵魂就不能存在”这种），纯属胡说八道，但竟然被发表了，而且发表在特刊上。这期特刊，是专门反驳科学家对花活哲学的批评的。花活大师们对这篇文章各种点赞。

这还没完，索卡尔在《大众语言》上，发表了姊妹篇：《曙光：一个物理学家的文化研究实验》。这篇文章揭了底：《超越边界》是我模仿的钓鱼贴，跟他们的文章是不是一路货色，大家自行体会就好。

皇帝新衣一揭穿，在欧美引发了一场学术大辩论。

辩论激烈到啥程度呢？大家感觉写篇文章已经说不清楚了，所以很多人写书来辩论。

写成书，吃瓜群众一没耐心，二看不懂，所以，效果是：花活的花活，科学的科学，吃瓜的吃瓜。

问题仍然是问题：到底啥叫科学，科学为啥更靠谱？

后来，哥特弗里德、威尔逊两位科学家提出了7条科学特征，发表在《自然》杂志上，吃瓜群众也看得懂：

1．稳定提高的预测力。这个预测，指的是确定的预测，比方说，一千年后月亮姐姐在哪，物理学的预测可以精确到秒、厘米，一般的哲学，尤其是玩儿花活的哲学是做不到的，要么闪闪烁烁不给预测，要么预测不能重复应验。

2．日益准确和广泛的数据（不是绝对精确）。越是玩儿花活的哲学，越重“讲理”、轻数据，反正都有例子可举。

3．不断具体和综合的理论。科学理论不是纯粹抽象的，它可以用具体观测，来验证理论。

4．各种组合证据。成立与否，不看孤证，要看普遍性，是否普遍，看不断丰富的统计数据。

5．描述和解释自然的不断进步。一步一个脚印，有自我检查、自我修复机制，所以每一步都趋向更靠谱，其他学科比如玄学、神学之类不具备这个特征。

6．可重复的实验。同样的实验条件，别人也能做出同样的结果。

7．基于科学而起作用的技术。这个不用多解释了，现代技术都是以科学为基础的。

这7条，是那场争论之后的事了，我们做个参考。

大争论中，索卡尔也写了本书：《时髦的废话》。熊逸翻译了这本书的序言，有10000多字，这里转译成1000字：

我那篇狗屁文章的发表，虽然说明不了啥问题，但是，它可以揭示那本刊物的学术水平。

一些人在文章里老是滥用数学、物理概念，其实他们并不懂。

他们滥用科学、伪科学术语，却不在乎这些术语究竟是啥意思。

他们不经论证，就把自然科学的概念，引入人文、社会科学。

他们乱抛科学术语，扮高深、扮渊博，唬住了那些科学素养低的小白，包括一些其他专业的学者、评论家也进了坑。

索卡尔举了很多例子，这里放一个大家感受下：“拉康把神经病学的结构等同于数学中的环面”。

他们爱写一些看上去意象高深，实际上毫无意义的语句（有个著名的实验，让电脑随机生成无意义的词句，冒充箴言，读者都能悟出奥义来），他们酷爱的是文字本身，这些文字的意义，倒在其次。

我们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这些皇帝确实啥也没穿，就连皇后也是光着的。

我们不是要撕哲学、人文或社会科学，而是提醒大家，拆穿江湖骗术。

他们的东西难懂，不是因为渊博和深刻。

如果某个理论说啥是啥，那就是啥都没说。

不懂微积分或量子力学并不丢人，但你不懂还乱说乱用，就该批评。

为了让吃瓜群众不懵逼，索卡尔解答了一些老是拎不清的问题。

这些问题，现在网上的争论也常见，对我们很有借鉴意义：

一、科学术语用错了，只是细节问题，不能抹杀他们的哲学、社会学贡献啊

回答：

有时候，细节不符，也出大事儿。比如：地质学发现，地球已有45亿多年，而《圣经》说是5000多年，少了差不多45亿年，虽然这只是《圣经》的一个细节，但足以动摇《圣经》作为一部信史的可信度。谁再逐字逐句地相信圣经，那就是非理性的了。

并且，我们批评的重点不是某个具体错误，而是不顾事实，不讲逻辑的态度。我们要捍卫的是：理性和诚信。

一篇文章，已知一部分是不理性、不诚信的卖弄，那其他部分呢，是不是值得质疑？这个问题我们不去判断，但至少该明白：有些深奥，只是故作深奥。别被他们唬住了。

二、大师引用的对，只是你们没看懂

回答：

他们的作品，我们承认有些部分确实搞不懂。但专业内的东西引用的对不对，我们确实能搞清。

数学、物理学概念，引用到其他领域，适不适用，必须有靠谱的论据来证明。而大师们不提供论据。

另外，他们的论述，真的需要数学、物理来搭台吗？

如果不需要，那很可能是，为了给吃瓜群众植入不可描述的印象。

如果需要，那么，你得真懂，这个台才搭得牢靠。

比如，数学概念“紧空间”，用在精神分析学的“极乐”上，谁来解释清楚？

三、这些引用，也许是诗意的表达、隐喻，或者类比呢

回答：

写诗、写小说，怎么写都没关系。

但是，你要在学术上，滥用、随便解释科学概念，偷梁换柱地包装自己的理论，那就不对了。

我们不反对类比，但不同领域之间，建立类比，必须严谨，需要有足够、靠谱、明晰的关联。那些似是而非、无法证实的关联类比，是无效的，可疑的。

四、你们阻挠哲学家谈科学，但你们有资格谈哲学吗

回答：

我们不反对任何人谈任何事。

批评，与身份、资格无关。

我们只批评对科学概念的误读误用。

五、为啥单单揪住他们不放，不去批评别人呢

回答：

我们的视野决定了：只能批评自然科学术语的滥用行为。

学术界的滥用危害更大，所以我们重点批评学术界的滥用行为。

六、为啥不去关注更严肃的话题，却纠缠这个小问题？

这就好比有人揭发地沟油，你去质问他：你不关心世界和平，纠缠这小事，想干啥？

这一切，是不是很熟悉？

上世纪，现代哲学蓬勃发展，极大丰富了人类的哲学思维，深刻影响了科学、文化、艺术、社会方方面面的发展。

新世纪，大师似乎越来越多，可哲学死哪儿去了呢？没有一双慧眼，还真找不着。

-END-

（关注微信号 每期早看到↘）

--------------版权声明--------------

阿什卡原创文章

转发请注明出处

--------------版权声明--------------